王建國在論證會上吃了這么大一個虧,肺都快氣炸了。
散會后,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煙灰缸很快就堆成了小山。
他陰沉的臉上,怨毒的神色幾乎要凝成實質。
明著弄不死你,我不會來暗的嗎?
你秦振國不是要保他嗎?不是要成立項目組嗎?
好!
我給你成立!
作為主管技術的副總工,想給這個新成立的“草臺班子”穿點小鞋,那簡直易如反掌。
他掐滅煙頭,拿起電話,一連串陰損的指令,不動聲色地發布了下去。
一場釜底抽薪式的報復,正式開始。
……
第二天,關于“軸對稱矢量噴管”預研小組的“豪華”配置,就以正式文件的形式,下發到了林凱手中。
辦公地點,批了。
研究所最北邊,一間廢棄了十幾年的舊倉庫,緊挨著垃圾處理站。
林凱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鐵門時,一股濃郁到幾乎能把人嗆個跟頭的霉味,混合著墻皮的粉塵,撲面而來。
屋頂的瓦片缺了幾塊,陰冷的天光漏下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灰塵。
墻角,一灘明顯是昨夜雨水留下的水漬,還在頑強地滲著水。
設備,也批了。
一臺屏幕裂成蜘蛛網的示“波器,安靜地躺在角落里,像一具冰冷的尸體。
幾把銹跡斑斑的扳手和錘子,被隨意地扔在一個破木箱里。
屋子正中央,擺著一張桌面坑坑洼洼、一條腿用磚頭墊著的辦公桌,旁邊是幾只缺胳膊少腿的小馬扎。
這就是全部家當。
如果說硬件設施只是讓人糟心,那人員配置,就簡直是在公然宣告,這個項目組就是個笑話。
王建國美其名曰“人盡其才,優化配置”,給林凱配了三個組員。
當林凱走進倉庫時,他的三位組員,已經“到崗”了。
組員一,張愛國,材料學工程師。
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花白,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式工作服,正靠在墻角唯一一把還算完好的靠背椅上。
他捧著一個巨大的搪瓷茶缸,閉著眼睛,似乎在打盹,又似乎在神游天外,對林凱的到來視若無睹。
茶缸上,“為人民服務”五個紅字已經斑駁脫落,只剩下模糊的印記。
這位,就是所里出了名的“老頑固”兼“老油條”,還有兩年退休,人生信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班就是喝茶看報紙,天塌下來都與他無關。
組員二,劉波,剛從航校畢業的實習生。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戴著副厚厚的啤酒瓶底眼鏡,此刻正蹲在地上,一臉呆滯地看著墻角的一只蜘蛛結網。
他的嘴巴微微張著,仿佛那只蜘蛛的每一個動作,都蘊含著宇宙的終極奧秘。
這位,就是傳說中理論課門門掛科,動手能力一塌糊涂,畢業都算奇跡的“行走的事故制造機”。
組員三,孫大爺,后勤。
其實就是這間倉庫以前的看管員,現在順理成章地劃歸了項目組。
他正拿著一把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地上的灰,掃起來的塵土比沒掃之前還多。
一個老頑固,一個愣頭青,再加一個看大門的。
王建國這是直接給林凱湊齊了一對“臥龍鳳雛”,外加一個吉祥物。
然而,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一刀,是站在那張破辦公桌旁的那個女人。
李月。
二十二歲,一頭利落的短發,五官精致得如同畫出來的一樣,只是那張臉上,像是覆蓋了一層萬年不化的寒冰。
她是王建國的得意門生,剛畢業兩年,就已經是所里公認的,年輕一輩里動手能力最強的技術天才。
據說她畫的工程圖,用游標卡尺都挑不出絲毫的誤差,比機器打印-->>的還要標準。
此刻,她正抱著手臂,用一種審視、挑剔,甚至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林凱。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不自量力、嘩眾取寵的跳梁小丑。
王建國派她來的目的,昭然若揭。
第一,監視。她就是王建國安插在這里的眼睛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