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凌風迅速冷靜下來,對小組員們簡單交代了幾句,便跟著小張往公社趕。路上,他大腦飛速運轉,將各種可能性過了一遍:是真正的學術交流?可能性不大,省院專家調研通常有正式公文和明確課題,不會如此突兀地直插基層。是之前王老梗、孫股長事件背后更高級別的勢力不甘心,換了更“高明”的手段來探底?可能性很大。對方冒充專家,既能近距離觀察、套取情報,又能以合作名義索要關鍵材料,甚至可能借機貶低或否定他的成果,手段遠比之前的破壞隱蔽和“文明”。
到了公社管委會,劉技術員正在小會議室陪著兩位干部模樣的人喝茶。見凌風進來,劉技術員連忙起身介紹:“凌風,來了!這位是省農科院作物所的李副研究員,這位是院辦的張干事。兩位領導,這就是我們凌家坉的凌風同志。”
那位李“副研究員”約莫四十多歲,戴著金絲眼鏡,面皮白凈,穿著筆挺的灰色中山裝,說話帶著點南方口音,顯得很斯文。他熱情地握住凌風的手,用力晃了晃:“凌風同志,久仰大名啊!你在縣里的發,我們院里都很關注!在基層條件這么艱苦的情況下,能在抗旱育種上取得這么突出的成績,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旁邊的張“干事”也笑著附和,態度很是客氣。
凌風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謙遜地說:“李研究員過獎了,我只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嘗試,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請領導多批評指導。”
雙方落座后,李“研究員”開始切入正題,問題逐漸變得專業而深入:“凌風同志,我們對你報告中提到的那個抗旱品系非常感興趣。據你田間觀察,它的抗旱機制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是根系構型特殊,深層取水能力強?還是葉片形態或生理指標(比如氣孔導度、葉片水勢)有優勢?它的親本來源是哪里?是本地品種的系統選育,還是引入了外來的抗旱基因資源?雜交了幾代?性狀分離和穩定性怎么樣?”
這一連串問題,直指育種核心,絕非普通基層干部或外行能問出的,顯示出提問者具備相當的專業知識。凌風心中警惕更甚,但面上依舊平靜。他早有防備,回答得很有策略:對于抗旱表現,他側重描述田間直觀現象(根系深、葉片保水好),避開了需要精密儀器測定的生理指標;對于親本來源,他巧妙地將來源歸結為“對本地幾個耐旱老品種(如‘螞蚱麥’、‘和尚頭’)進行多代混合選擇與雜交”,完全符合常規育種程序,絕口不提任何與空間相關的信息;對于世代和穩定性,他含糊表示“正在觀察中,初步看趨勢較好”。
同時,他主動將話題引向“困難”和“求助”:“李研究員,我們基層最大的困難就是缺乏精準的檢測手段。您說的根系構型、葉片生理這些,我們都想測,可沒設備沒條件,只能靠眼睛看、靠經驗估。非常希望省院專家能帶來先進的檢測方法,幫我們科學鑒定一下!”
李“研究員”推了推眼鏡,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笑道:“基層同志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儀器設備的問題,以后可以想辦法解決。對了,百聞不如一見,能不能帶我們去你的試驗田實地看看?”
“當然可以,歡迎領導現場指導!”凌風爽快答應,心里冷笑,正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