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吃完第二塊桃子,把核扔進碟子。她擦了擦嘴,說:“這回真飽了。”
書詩站在旁邊,手里拿著賬本。“主子,糧房的事我查完了。”
“哦?”沈悅靠在軟榻上,“查出什么了?”
“下人月例的細面,全被換成粗糠。”書詩聲音很平,“每人每月三斤面,現在發的是摻沙的餅。廚房的人餓得臉發黃,都不敢吭聲。”
沈悅沒動。“賬上呢?”
“賬上沒虧空。”書詩翻了一頁,“簽名單上有假筆跡,好幾個人名字寫得一模一樣。還有指紋重疊的,明顯是代領。”
沈悅點點頭。“管事怎么說?”
“他說市價漲了,只能節流。”書詩冷笑一聲,“可庫里封著三百袋細面,一袋沒動。”
沈悅歪頭看了她一眼。“你打算怎么辦?”
“按家法辦。”書詩說,“虐仆剝食,杖二十,革職逐出。”
沈悅咬了口桂花糕。“行。你去辦吧。別讓人說我這兒容得下這種蛀蟲。”
書詩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半個時辰后,她回來了。
“打完了。”她說。
沈悅問:“打得動?”
“打了二十板。”書詩站得筆直,“血都出來了。拖出去的時候人事不省。”
沈悅嚼著糕點。“死了?”
“沒死。抬走了。”
“家眷呢?”
“三天內搬離府外,不準再進京為仆。”
沈悅嗯了一聲。“規矩立了嗎?”
“立了。”書詩打開新賬本,“以后每月初一統一群體領糧,本人簽字畫押,不得代簽。輪值丫鬟抽查三次,記入監督簿。再犯,連坐主管。”
沈悅喝了口茶。“有人鬧嗎?”
“沒有。”書詩說,“廚房那批人磕頭謝恩,說終于能吃飽了。”
沈悅笑了笑。“他們以前怎么不報?”
“報了。”書詩聲音低了些,“前年有個小丫頭去管事那兒討說法,第二天就被打發去刷馬桶,還染了風寒。從那以后,沒人敢說話。”
沈悅放下茶杯。“所以不是不敢,是怕。”
“是。”書詩點頭,“現在不怕了。”
沈悅盯著她看了兩秒。“你覺得這事是誰指使的?”
“不清楚。”書詩搖頭,“但手法老練,不是一個人干的。可能是多年形成的窩案。”
“那底下還有沒有別的?”
“我在查。”書詩說,“廚房、布庫、炭房都開始核賬。先從吃穿用度下手。”
沈悅點點頭。“查出來就處理。別等我開口。”
“明白。”
沈悅吃了最后一口桂花糕,舔了舔手指。“你剛才是不是站了一個時辰?”
書詩愣了下。“差不多。”
“回去換身衣服。”沈悅說,“別讓我看著你一身汗站著。”
“我不累。”
“我不是心疼你。”沈悅懶洋洋地說,“我是怕你倒在我這兒,墨情又要念叨。”
書詩嘴角動了動。“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沈悅擺擺手,“回頭把糧房的新臺賬放我桌上。”
書詩走了。
屋里安靜下來。
沈悅躺著不動,眼睛半閉。
過了一會兒,知意從外面進來,腳步有點急。
她走到軟榻邊,壓低聲音:“主子。”
沈悅睜開一只眼。“怎么了?”
“西角門那邊……又有人送東西。”
沈悅坐起來一點。“誰?”
“蘇家遠親的一個婆子,說是來還舊賬的,帶了個匣子。”
“接了嗎?”
“沒接。”知意說,“守門的按新規盤問,發現她鞋底沾著城南廢宅的泥。”
沈悅冷笑。“又是那地方。”
“我讓人盯住了。”知意說,“她沒進府,在門口轉了一圈就走了。”
沈悅靠回去。“東西呢?”
“扔井里了。”
“做得對。”沈悅說,“以后凡是沾蘇家邊的,一律不接。人來了也轟走。”
知意應了聲是。
沈悅忽然問:“秦淮那邊有動靜嗎?”
“有。”知意說,“今早巡防司加派了人手,東城門查得嚴。說是抓逃兵,其實是在堵漏網之魚。”
沈悅點點頭。“他知道我們在清內鬼。”
“他知道。”知意說,“他還讓暗衛傳話,說‘王府的事,不必事事報他’。”
沈悅哼了一聲。“他倒是放心。”
“他信你。”知意輕聲說,“也信我們。”
沈悅沒說話,伸手摸了摸袖口的繡線。
過了會兒,她問:“-->>書詩還在忙?”
“在。”知意說,“她剛把布庫的賬調出來,發現冬衣采買有問題。同樣的料子,去年便宜三成,今年貴五成。”
沈悅皺眉。“換供應商了?”
“換了。”知意說,“新的是個空殼商號,查不到底細。”
沈悅冷笑。“又是老套路。”
“書詩說要順藤摸,看能不能挖出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