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坐在廳里,手邊的胭脂盒已經被她推到桌角。
她沒再看它一眼。
外頭馬蹄聲早就沒了,風也停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剛才敲了兩下桌子,現在不敲了。
她開口:“來人。”
小丫鬟進來:“在。”
“廚房那碗蛋羹好了沒?”
“剛端上來,怕涼了,擱小爐上溫著。”
“拿進來。”
“是。”
小丫鬟出去又進來,把碗放在桌上。沈悅沒動勺,只看了眼。蛋羹顫巍巍的,蝦仁在上面。
她說:“換個新茶。”
旁邊老丫鬟一愣:“主子?”
“換個人倒。”她說,“叫書詩來。”
老丫鬟退下。
沒一會兒書詩來了,站門口:“主子找我?”
沈悅指了指西角門方向:“那邊門關了沒?”
“關了。我還讓兩個粗使婆子守著,沒您手令,誰也不能放進來。”
“好。”她說,“以后所有從側門送東西的,先攔住,查清楚底細再說。”
書詩點頭:“明白。”
沈悅這才拿起勺,舀了一小口蛋羹。嘴里嘗著,心里沒滋味。
她不是怕毒。
她并非畏懼毒物,只是煩透了這種暗中算計、躲躲藏藏的日子。
她放下勺:“秦淮走多久了?”
“快一個時辰了。”
沈悅嗯了一聲。
她不信他會不管。
但她也不信事情會這么簡單就完。
正想著,外面腳步響,知意進來了。
她臉色有點緊:“出事了。”
沈悅抬眼:“說。”
“兵部連夜調了蘇家歷年賬本,御史臺今早彈劾蘇父,罪名三條——偷稅、瞞田、包庇逃役兵。皇上震怒,下旨徹查。”
沈悅沒動。
知意接著說:“更狠的是,折子里提了一句‘余黨藏匿京郊’,直接點了蘇家別院。”
沈悅嘴角動了一下。
她明白了。
秦淮根本沒去抓人。
他直接掀了桌子。
她問:“蘇婉柔呢?”
“還沒動靜。但她爹被帶走協查,府里亂成一團。”
沈悅點點頭:“讓她亂著。”
她終于把整碗蛋羹吃了。
吃完擦嘴,站起來:“我要回房歇會兒。”
書詩跟上:“要不要讓人守著?”
“不用。”她說,“現在沒人敢來。”
話音剛落,外頭又有人跑進來。
是個小廝,喘著氣:“王妃,蘇家來人了!送了封信!”
沈悅停下腳步:“哪來的?”
“正門登記進來的,說是蘇大小姐親筆。”
沈悅看向書詩。
書詩說:“這次守門的沒收錢,對方主動登記,還亮了通行牌。”
沈悅笑了下:“倒學會規矩了。”
她沒接信,只問:“人還在外面?”
“在廊下等著回話。”
沈悅走過去,在廳中站定。
小廝將信遞上,沈悅接過,并未拆開,只是用手指捏了捏,信很薄,想必不是求饒便是裝可憐。
她抬頭對墨情說:“拿火盆來。”
墨情一愣,馬上轉身去取。
銅火盆搬來,炭火燒得正旺。
沈悅拿著信,往火上一扔。
火苗“呼”地竄起來。
她看著信紙卷邊、發黑、燒成灰。
然后她說:“以后凡是蘇家送來的東西,不用看,直接燒。”
墨情應聲:“是。”
外面小廝嚇傻了,連滾帶爬跑了。
沈悅站在火盆前,臉被火光映紅一點,沒笑也沒生氣,只是扔了個廢紙。
她轉身欲走,知意低聲問道:“真不給秦淮留句話?”沈悅停步,說道:“你去告訴他,謝了。”知意應聲而去。
沈悅沿著游廊往內院走。
路上遇見幾個小丫鬟,見了她都低頭行禮。
她沒理。
走到拐角,看見藥房窗開著。
墨情在里面收拾瓶子。
她站了會兒,沒進去。
繼續往前。
風從回廊穿過來,吹起她袖子一角。
她伸手按了按。
走到自己院子門口,抬腳跨過門檻-->>。
屋里安靜。
床帳垂著。
她走過去,坐下。
枕頭底下還藏著那個小本子。
她拿出來,翻了一頁。
空白的。
她合上,放回去。
躺下,閉眼。
門外傳來腳步聲,很輕。
是書詩的聲音:“主子睡了?”
墨情低答:“剛躺下。”
“別吵她。”書詩說,“讓她好好歇會。”
腳步遠了。
沈悅睜了會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