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詩腳步一頓,沒回頭,徑直回了主院。
沈悅還在軟榻上躺著,手里捏著半塊涼透的蓮子糕。
“來了?”她眼皮都沒抬。
“嗯。”書詩把紙條遞過去,“知意剛送來的。”
沈悅接過,掃了一眼,嘴角動了動。
“夜交藤退了二十斤?”
“對。”
“濟仁堂的暗賬印是蘇家別院的。”
沈悅把紙條折了兩下,塞進袖中。
“墨情呢?”
“在外頭候著。”
“讓她進來。”
墨情推門進來時,手里拎了個小藥箱。
“主子。”
“我想喝酸梅湯。”沈悅說,“你來煎。”
墨情點頭:“好。”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多話。
墨情轉身去廚房,路過院子時,碰上侯府一個老嬤嬤蹲在墻角咳得臉紅脖子粗。
她停下:“大娘,喘得厲害?”
嬤嬤擺手:“老毛病了,不打緊。”
墨情從藥箱里掏出個小瓷瓶:“含一顆,潤喉的。”
嬤嬤猶豫:“這……不合適吧。”
“拿著。”墨情塞她手里,“不值錢。”
嬤嬤道謝,含了一顆,立馬覺得喉嚨清爽不少。
“哎喲,這是什么神藥?”
“尋常潤喉丸。”墨情笑笑,“您要是好用了,回頭我再給您幾顆。”
這事當晚就傳到了侯夫人耳朵里。
侯夫人正靠在榻上揉太陽穴,連著幾天睡不好,夢多驚醒。
她問身邊嬤嬤:“那丫頭是誰?”
“是沈氏帶來的丫鬟,叫墨情,聽說懂醫術。”
“懂醫術?”侯夫人瞇眼,“她給張嬤嬤的藥,真管用?”
“張嬤嬤說,一口下去,嗓子就不癢了。”
侯夫人沉吟片刻:“明兒讓她來瞧瞧。”
第二天一早,墨情就被請到了侯夫人正房。
她進門時,侯夫人正由兩個丫鬟扶著坐起。
“聽說你會看病?”侯夫人語氣淡淡。
“略懂。”墨情上前,“請夫人伸出手。”
她搭脈片刻,眉頭微皺。
“夫人氣血不足,心脾兩虛,夜里多夢易醒?”
侯夫人一愣:“你怎么知道?”
“脈象顯癥。”墨情收回手,“不過……您舌苔厚膩,眼下不宜再進溫補之藥。”
“胡說!”旁邊嬤嬤插嘴,“夫人身子虛,大夫開的都是參茸大補的方子,怎能不吃?”
墨情不爭辯,只道:“可否讓我看看近日藥渣?若配伍不當,補藥反成毒藥。”
侯夫人猶豫了一下:“拿來給她看看。”
婆子端來個青瓷罐,里面是昨夜熬完的藥渣。
墨情伸手捻了一點,指尖搓了搓,湊近鼻尖輕嗅。
她瞳孔一縮。
有了。
寒霜草。
極淡,混在人參須子里,若非她常年辨藥,根本聞不出來。
她臉色微變,壓低聲音:“夫人恕罪……這藥里,怕是有問題。”
“什么問題?”
“方子里加了寒霜草。”墨情低聲,“此草性寒,本用于清熱安神,但您體質偏寒,長期服用,反而傷陽氣,損經血,久之……恐難有孕。”
侯夫人臉色瞬間發白。
“你說什么?”
“我不是說您不能生。”墨情趕緊補一句,“而是這藥,配得不對。寒熱相沖,等于一邊補一邊耗。”
侯夫人死死盯著那罐藥渣。
“這方子是外院李大夫開的……他敢亂來?”
“我不敢說大夫有意為之。”墨情垂眸,“但藥材來源,或許有問題。比如,被人中途調換。”
“調換?”侯夫人聲音冷了。
“有些藥材,看著一樣,實則藥性相反。”墨情提醒,“比如寒霜草,曬干后與玉苓草極像,若不細辨,極易混淆。”
侯夫人沒說話,手指掐進了掌心。
她忽然想起,最近一個月,蘇婉柔來了三趟,每次都帶些“家傳補藥”,說是武將世家的老方子,專-->>治體虛失眠。
她當時還感激,如今……
墨情見火候到了,起身告辭:“夫人若信我,不如換個大夫看看方子。我也只是提個醒。”
侯夫人點點頭,沒留她。
墨情回主院時,沈悅正啃著新蒸的棗泥糕。
“成了?”她含糊地問。
“藥里有寒霜草。”墨情坐下,“劑量輕,日久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