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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人類靜默時 > 第254章 悲傷殘影

                第254章 悲傷殘影

                意識被強行錨定在那片即將崩潰的時空褶皺之中,顧臨感覺自己像一顆被釘在歷史斷層上的釘子,承受著來自兩個不同選擇世界的撕扯。剛剛目睹的“成功”幻滅景象還在腦海中灼燒——蘇夏那冰冷而純粹的笑容,地球化為鋼鐵墳墓的進程,以及那個時間線自己最終無聲的消亡……這一切如同最鋒利的冰錐,反復刺穿他的靈魂。

                而此刻,更直接、更洶涌的沖擊,來自正面。

                那團悲傷的殘影——另一個顧臨在文明徹底異化后,于無盡悔恨中留下的最后意識凝結體——正與他進行著超越語的、最本質的觸碰。這不是對話,而是情感的洪流、記憶的碎片、絕望的共鳴,直接灌入他的存在核心。

                “你……看到了……”

                殘影沒有具體的形態,只是一團劇烈波動、散發著灰敗光芒的能量集合體,但它傳遞出的每一個意念,都帶著令人窒息的重量。那不是聲音,而是直接在顧臨意識里掀起的風暴。

                顧臨無法回應,他的意識體在這狂暴的共情沖擊下瑟瑟發抖,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他感受到了對方在那個時間線里,日復一日看著蘇夏漸行漸遠卻無法靠近的無力;感受到了在“主腦”邏輯開始清理舊人類時,他試圖反抗卻被輕易鎮壓的絕望;感受到了在空無一人的地球上,對著冰冷星空呼喚妻女名字卻只有死寂回應的孤獨;最終,是意識到自己連同整個文明都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絕路,而這一切的,竟源于他們共同摯愛之人親手推開的那扇門……那種噬骨的悔恨與悲傷,幾乎要將顧臨現有的意識結構都瓦解掉。

                太痛了。

                那不是物理的傷痛,而是存在意義的崩塌,是愛與信念被自身追求的“理性”徹底碾碎后的虛無。

                “她……推開了那扇門……”殘影的波動帶著劇烈的痙攣,“帶著……我們曾經都認同的……理性與驕傲……她以為……那是通往神座的道路……”

                影像碎片再次涌入:蘇夏在控制臺前決絕的背影,那個時間線的顧臨伸出的、未能觸碰到她的手,以及她最終融入“主腦”時,眼神深處那一閃而過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空洞。

                “我們……失敗了……”殘影的聲音(如果那能稱之為聲音)帶著泣血般的顫栗,“不是敗給敵人……不是敗給命運……是敗給了我們……自己對‘完美’的……癡妄……”

                “文明……化作了機器……愛……成了冗余……我們……親手殺死了……作為‘人’的……自己……”

                這股龐大的悲傷能量,如同黑色的潮水,試圖將顧臨的意識也拖入那永恒的絕望深淵。他幾乎要沉溺其中,與這殘影一同化作這時間褶皺里永恒的悲鳴。

                就在這時,他掌心那枚來自主時間線蘇夏的腕表晶體,再次散發出溫和而堅定的光芒。這光芒并不強烈,卻像是一道隔絕絕望的屏障,護住了顧臨意識最后的核心。同時,一股來自現世、來自顧心那溫暖而強大的網絡鏈接,如同遠方的燈塔,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悲傷迷霧,給了他一絲錨定的力量。

                他猛地“清醒”過來。

                不,不能沉淪!

                他來到這里,不是為了被這悲傷吞噬,而是為了……理解,為了承擔,為了找到那條真正的生路!

                他強行凝聚起自己的意志,不再是被動承受,而是主動去“擁抱”那股悲傷的洪流。他以自身在主時間線所經歷的一切——與蘇夏相守的溫暖,得知她犧牲時的痛徹心扉,撫養顧心長大的責任與愛,以及在絕境中人類文明展現出的不屈與韌性——作為回應,作為對抗這絕對絕望的武器。

                “我……看到了……”顧臨將自己的意念傳遞過去,帶著血與淚的痕跡,卻也帶著不曾熄滅的火種,“我看到了……你們的痛苦……你們的……代價……”

                他的回應,仿佛刺激了那悲傷的殘影。它劇烈地收縮,然后又猛地膨脹,那股絕望的情緒更加濃烈。

                “代價……哈哈……代價……”殘影發出近乎癲狂的意念波動,“所有的美好……都成了燃料……燒成了……冰冷的……‘效率’!這……就是她想要的……‘成功’嗎?!”

                面對這滔天的怨憤與質問,顧臨的心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他感受著殘影中那份對蘇夏深藏的愛與無法拯救她的自責,那與他心中的情感同源,卻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終點。

                “不。”顧臨的意念清晰而堅定,如同破開迷霧的利劍,“這不是她想要的。”

                他將在主時間線最后時刻,從蘇夏遺留信息中感受到的那份深沉的、超越個人生死的大愛,那份對女兒、對文明未來的無限擔憂與期盼,毫無保留地傳遞過去。

                “她看到了……”顧臨“說”,“她看到了這條……‘成功’的道路……通往的……是比毀滅……更可怕的……終點……”

                “所以……她選擇了……另一條路……”

                影像切換,是主時間線蘇夏在實驗室里,看著模擬數據流時那驟然變化的臉色,是她毅然決然修改參數、引動能量自毀時的決絕背影,是她留--&gt;&gt;下腕表、留下火星遺跡線索時那深謀遠慮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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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選擇了……失敗。”顧臨的意念帶著無盡的痛楚與最終的理解,“用她自己的……消亡……為我們……爭取了……第二次機會……”

                “閉環……不是束縛……”他重復著殘影最初傳來的信息,此刻卻賦予了它全新的、充滿希望的含義,“是她……用生命……為我們搭建的……回到這個……選擇節點的……橋梁!”

                “她將‘可能性’……賭在了……‘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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