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心靜靜地懸浮在指揮室中央，她的眼眸中倒映著星圖上那不斷蔓延的灰色，以及灰色前線那徒勞抵抗、節節敗退的聯合文明艦隊光點。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前方網絡的“痛苦”——那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某種更本質的東西被強行剝離、被窒息的痛苦。無數棱媧個體的意識在哀鳴，在掙扎，卻如同落入蛛網的飛蟲，越是掙扎，被束縛得越緊。

她嘗試調動自身“太陽之子”的力量，溫暖的金色光芒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試圖去驅散、去中和那股冰冷的秩序力場。兩股力量在無形的層面激烈碰撞。

有效果，但……代價巨大。

顧心的眉頭微不可查地蹙起。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力量在接觸那片被修改的區域時，消耗遠超平常。就像是要用自身的火焰去融化一塊萬載寒冰，并非不可能，但需要持續投入巨大的能量，并且速度遠遠跟不上對方侵蝕的速度。那“現實穩定錨”仿佛一個永不枯竭的源頭，不斷地將絕對秩序的法則“寫入”現實。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消耗戰。她或許能暫時守住一小片區域，但對方卻在持續地擴大著侵蝕的范圍。長久下去，即便以她“太陽之子”的力量，也會被慢慢拖垮。

“這樣下去不行！”趙啟的虛擬影像也出現在一旁，他負責的效率優化院艦隊在后方提供數據分析支援，他的聲音帶著計算后的冰冷結論，“根據能量反應和法則擾動模型推算，對方‘現實穩定錨’的功率遠超我方最高估計。顧心大人的力量可以延緩，但無法根除。按照當前侵蝕速率計算，seventy-eight小時之后，邊境第一道防線星域將完全‘秩序化’，不再適合我方單位存在。一百五十小時后，侵蝕將波及到擁有常住人口的殖民星系！”

數字是冰冷的，但帶來的壓力是熾熱的。

指揮室內一片寂靜，只有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和星圖上那灰色區域擴張帶來的、無聲的壓迫感。

顧臨站在顧心側后方，他能感受到女兒身上傳來的那股如同恒星般浩瀚的力量正與遠方無形的敵人進行著殊死搏斗，也能感受到那力量中蘊含的一絲……勉強。他緊握著拳，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面對這種超越了他理解范疇的法則層面戰爭，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無力。他的槍械，他的戰術，在修改物理規則的力量面前，顯得如此蒼白。

就在這時，一直在全力維持防線、與那冰冷秩序對抗的顧心，忽然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帶著一絲疑惑的沉吟。

她的感知，在無數次與那絕對秩序力場的碰撞中，捕捉到了一個極其微弱的、不和諧的“波動”。

這個波動隱藏得極深，混雜在龐大而穩定的秩序力量洪流中，如同完美樂章中一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雜音。但它確實存在，并且……帶著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顧心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小心翼翼地剝離著周圍混亂的法則信息流，全力追溯著那一閃而逝的異常波動。

找到了！

當她的感知再次鎖定那微弱的波動時，一股寒意，比“現實穩定錨”帶來的凝滯感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間沿著她的意識蔓延開來。

這個波動……這個隱藏在“神諭”文明法則操控核心深處的、極其細微的不和諧信號……

其頻率、其構成模式、其產生的某種難以喻的“質感”……

與她記憶中，母親蘇夏在早期某個不成熟的量子理論模型進行實驗室驗證時，因為一個無法解決的邏輯悖論而產生的、特定的誤差信號……

完全一致！

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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