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的洪流,那足以將星辰碾磨成基本粒子、將空間本身都撕裂的暗紅色能量束,在距離“家園號”艦體僅剩不足千米的虛空中,并非被阻擋,而是……被抹除了。
不是baozha性的對沖,不是能量護盾的劇烈閃爍,甚至不是空間扭曲造成的偏轉。那是一種更為根本、更為令人匪夷所思的現象——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宇宙尺度的手,輕輕按下了“刪除”鍵。
來勢洶洶的暗紅色能量束,在觸及某個無形界限的瞬間,其狂暴的能量特征、其攜帶的毀滅信息、其作為“攻擊”存在的物理本質,如同投入熾熱烙鐵的冰雪,無聲無息地、徹底地消散、湮滅。沒有留下任何baozha的殘跡,沒有釋放出沖擊波,甚至連最基本的熱輻射和光輻射都詭異地消失了。就好像它們從未存在過一樣。
那片空域,恢復了死寂,只剩下被先前能量余波攪動的星云塵埃,還在緩慢地、茫然地翻滾。
這違背一切物理常識的景象,讓所有透過觀測窗或傳感器“目睹”這一切的幸存者,陷入了更甚于直面死亡時的呆滯與失語。
大腦無法處理眼前的信息。認知的壁壘被這輕描淡寫的一擊徹底粉碎。
“家……家園號……護盾讀數……歸零。艦體結構……完整。外部毀滅性能量反應……消失。”艦橋ai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延遲和不確定性,仿佛它的邏輯核心也在試圖理解這不可理解之事。
顧心僵立在艦橋中央,意識網絡中那洶涌的、代表同伴湮滅的刺痛感尚未平息,但預期中自身存在的終結并未到來。她“看”著傳感器上傳來的、那片空空如也的虛空,以及虛空中唯一多出來的那個“存在”,意識深處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
那不是力量。
那不是技術。
那是一種……她無法理解,甚至無法準確描述的……操作。對現實本身的操作。
在所有幸存者的注視下,那個一直靜默懸浮在聯合艦隊后方、如同一個復雜而簡約的幾何藝術品的“觀察者”飛船,不知何時,已經移動到了聯合艦隊與那片剛剛爆發出毀滅齊射的虛空之間。
它沒有任何傳統意義上的引擎噴口,沒有能量波動,甚至沒有移動的軌跡。它只是在那里了,仿佛從一開始就存在于那個位置,成為了隔絕毀滅與生存的絕對界限。
它的形體——如果那可以被稱作形體——開始發生緩慢而精確的變化。構成它表面的、非歐幾里得幾何的平面和棱線,如同擁有生命的魔方,開始以無法理解的方式旋轉、折疊、展開、重組。這些動作并非雜亂無章,而是蘊含著某種深邃到極致的數學美感,仿佛在演繹著宇宙最底層的公式。
它沒有展開任何可見的能量屏障,沒有發射任何反擊的武器。它只是靜靜地懸浮在那里,以其不斷變幻的、本身似乎就是某種“法則具象化”的結構,直面著那理論上不可能被阻擋的飽和打擊。
而第二波、第三波……仿佛無窮無盡的暗紅色能量束,依舊從虛空的各個角度,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持續不斷地生成、射來!
然而,結果毫無二致。
無論來勢多么兇猛,能量級別多么恐怖,覆蓋范圍多么廣闊,所有的攻擊在接觸到以“觀察者”飛船為中心的某個無形領域時,都遭遇了同樣的命運——徹底的、無聲無息的湮滅。
能量束撞上去,如同雨水落入無邊無際的沙漠,被貪婪地、完全地吸收,沒有激起一絲漣漪。有時,當攻擊過于密集時,“觀察者”飛船表面的幾何變換會略微加速,其結構內部會短暫地流淌過一絲超越可見光譜的、難以形容的瑰麗光芒,那光芒仿佛并非能量,而是……某種被壓縮、被梳理后的“物理定律”本身。然后,那片區域的攻擊便會以更快的速度瓦解、消失。
這不是防御,這是……否定。
“觀察者”否定了這些攻擊在現實層面存在的權利。
聯合艦隊殘存的單位,如同暴風眼中僥幸存活的小船,呆滯地看著這場超越它們理解范疇的“表演”。棱媧水晶艦船停止了徒勞的護盾輸出,森之民的生物孢子無力地漂浮著,星語者的星光之舟黯淡無光。雷烈艦隊那幾艘僥幸未被第一波攻擊波及的破爛艦船,更是死寂一片,里面的船員大多癱軟在地,目光空洞,信仰和認知同時崩塌。
顧臨緊緊抓著-->>身邊的固定物,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望著觀測窗外那個散發著非人寧靜的幾何體,心中充滿了難以喻的震撼。他是一名科學家,他畢生追求理解世界的規律。而眼前發生的一切,無異于在他所認知的科學大廈根基上,投下了一顆炸毀一切的炸彈。這不再是科學,這是……神跡?或者說,是某種他連概念都尚未掌握的、更高層級的“科學”?
浪客的通訊接了進來,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看到了嗎?這就是……‘園丁’級別的存在。我們之前所有的掙扎、所有的犧牲,在它們眼中,或許……真的只是一場需要評估的‘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