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方臘聲音沙啞，帶著壓抑的怒火，“你在這棋局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執棋者？還是……另一個傀儡？！”

無念天師面對這尖銳的質問，臉上疲憊之色更濃。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虛劃，一道由純凈魂力構成的、復雜無比的輪回符文緩緩浮現，符文的核心，赫然與他的神魂本源緊密相連，但那連接的方式，卻帶著一種近乎詛咒般的束縛感。

“吾……曾是執棋者，或者說，自以為是執棋者。”無念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嘲，“當年，吾與幾位同道，率先洞察玄冥陰謀，知其必將借助江山印卷土重來。吾等竭力抗爭，布下后手，試圖扭轉乾坤。然……玄冥之能，超乎想象。”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追悔：“在一次與玄冥意志的正面交鋒中，吾身受重創，神魂瀕臨潰散。為延續性命，也為繼續監視、對抗其重生大計，吾……兵行險著，以秘法將自身殘魂融入這天地輪回法則的一處縫隙之中，借輪回之力……續命。”

“然，此法有違天道，代價巨大。吾雖得以殘存，卻也因此……與玄冥布下的‘宿體篩選’輪回機制，產生了部分重疊與糾纏。”無念指向那輪回符文，“吾能隱約感知宿體的更迭，甚至能憑借昔日布置，在某些關鍵節點施加微弱影響，如之前古符、遺陣助你。但吾自身，亦如同陷入這輪回漩渦的困獸，無法真正脫身，每一次試圖干涉，都在消耗吾本就所剩無幾的魂源。”

“所謂棋局執者……”無念天師看向方臘，目光坦然中帶著無盡的滄桑，“不過是一群試圖在既定命運中掙扎，卻反被命運枷鎖困住的……可憐人罷了。玄冥，才是這盤棋真正唯一的、俯瞰眾生的主宰。吾等，連同你在內，皆是他棋盤上的棋子，區別只在于，有些棋子尚且知曉自身處境，并仍在嘗試……咬斷那牽引自身的絲線。”

真相，如同最冰冷的水，澆滅了方臘心中最后一絲僥幸。

無念天師并非幕后黑手，他甚至也是受害者，一個為了抗爭而將自己也搭進去的、陷入無盡輪回困境的悲情人物。他所做的種種，或許初衷是為了破壞玄冥的計劃，但在那龐大的輪回機制下，他的干涉，有時反而可能加速了“宿體”的成長，如同在幫助玄冥“修剪”枝葉。

“告訴我這些，又想如何？”方臘聲音冰冷，并未因無念的坦白而放松警惕，“讓我認命？還是指望我這‘第九代宿體’，能完成你們前八代都未能做到的事情？”

“非是認命，而是……知其所以然。”無念天師的神念似乎又黯淡了一絲，維持這心鏡空間與顯化，對他消耗巨大，“告知你真相，是讓你明白，你的敵人，不僅僅是宋江，不僅僅是骸骨君王，甚至不僅僅是玄冥的一道投影……而是這背后，運轉了萬古的、冰冷的輪回機制與重生法則。”

“前八代宿體，皆敗于無法擺脫這既定的宿命軌跡，或在力量中迷失，或在真相前崩潰。而你……”無念的目光再次落在方臘那雙重幽冥瞳上，落在緊握的雙刃上，落在那些深植骨髓的魔紋上，“你的魔化程度前所未有，與江山印的融合也最深，更兼具……一種連吾也難以完全看透的、源自‘永恒’的異質氣息與那近乎偏執的逆反意志。或許……你正是那億萬分之一的變數。”

“但變數，亦意味著更大的不確定性，與更恐怖的毀滅風險。”無念的聲音變得極其嚴肅，“汝體內魔刃詛咒與心魔共生，已是走在懸崖邊緣。若按玄冥為你鋪設的道路繼續吞噬、變強，終將徹底淪為完美容器。若試圖強行逆轉，則可能提前引發崩潰，或……觸怒那沉睡的玄冥本體意志。”

“路，在汝腳下。是沿著既定的軌跡走向毀滅，還是踏出一條前所未有的、可能通往解脫也可能通往更深地獄的邪路……抉擇，在你。”

話音落下，無念天師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心鏡空間也開始波動不穩，似乎即將消散。

“這往生回廊深處，沉淀著一縷上古時期隕落于此的‘凈魂古龍’的殘粹本源，或許……對你體內詛咒有所助益。然，獲取不易，且有未知風險……好自為之……”

最后的話語裊裊消散，無念天師的身影與整個心鏡空間一同，如同泡影般破碎。

方臘重新回到了死寂的“往生回廊”，站在那黑色玉石符文之前，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幻夢。

但他知道，那不是夢。

執棋者的真容已然揭開，輪回宿命的真相冰冷而殘酷。

他是第九代宿體，是玄冥重生之祭的關鍵一環，也是無念天師等抗爭者眼中最后的、也是最危險的變數。

前路，依舊迷霧重重，但至少，他看清了自己所處的棋盤。

方臘緩緩抬起頭，幽冥雙瞳中，那混沌漩渦再次加速旋轉，只是這一次，其中除了冰冷與毀滅，更多了一種洞悉真相后的、更加深沉與決絕的光芒。

他握緊逆魔雙刃，感受著其ong生的魔靈，邁開腳步，向著回廊更深處，向著那“凈魂古龍”殘粹可能存在的方向，堅定不移地走去。

無論前方是凈化之光，還是更深的魔淵，他都將以這第九代宿體之身，行那逆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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