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聲音在腦中爭吵,讓他時而清醒,時而暴躁,時而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周身氣息起伏不定,嚇得冥蝶和鬼將們不敢靠近。
魔化的紋路已經蔓延到了他的下頜角,左側的嘴角在不自覺時會微微向上勾起,形成一個冰冷殘酷的、不屬于方臘的弧度。他照過冥蝶凝聚出的水鏡,看到鏡中那個半張臉冰冷魔化、眼神掙扎與貪婪交織的自己,感到一陣強烈的陌生感和恐懼。
他仿佛正在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滑向深淵,看著“方臘”這個人被魔性逐漸吞噬。
必須做點什么!
他強行命令隊伍停下,找了一處相對隱蔽的洞穴。他讓冥蝶和鬼將在外守護,不惜消耗魂力布下簡單的預警結界。
然后,他盤膝坐下,集中全部意志,發動了幽冥統御權能——但這一次,不是對外,而是對內!
他試圖以這掌控亡靈的權能,來梳理、鎮壓體內那無數躁動怨念和魔性意識!這無異于刀尖跳舞,幽冥統御本身也偏向陰邪,一個不慎,可能反而助長魔性。
同時,他全力催動右眼冰星,將林沖寒魄的堅守之力催發到極致,護住靈臺最后一點清明。他甚至嘗試主動引導那相對“溫和”的蟲族本源腐蝕力,去一點點消磨魔性中最暴戾的部分——如同以毒攻毒,風險極大。
洞**,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左側魔化部分黑氣洶涌,不斷沖擊著右側尚且正常的皮膚,試圖將最后的人類特征也侵蝕同化。右側身體則籠罩在一層微薄的幽藍寒芒之下,艱難抵抗。脖頸處的拉鋸戰最為激烈,黑色的紋路時而向上蔓延一絲,時而又被逼退回鎖骨位置。
他的臉色扭曲,汗水(冰冷的、夾雜著魔氣的汗)不斷滑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這不僅僅是力量的沖突,更是意志與本能、人性與魔性的終極較量。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噴出一口漆黑的淤血,血液落在地面上,竟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還伴隨著細微的怨靈尖嘯。
他緩緩睜開眼睛,劇烈地喘息著,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
暫時…壓制住了。
魔化沒有繼續蔓延,甚至脖頸處的紋路似乎黯淡了極其細微的一絲。腦中的魔性低語也減弱了不少。
但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根源未除,魔性的力量依舊在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吞噬而不斷增強。這種內部的強行壓制,消耗巨大且無法持久,就像在不斷壘高的堤壩下勉強支撐,下一次的爆發,可能會更加猛烈。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出洞穴。冥蝶擔憂地望過來,卻不敢靠近。
方臘看著灰暗的天空,感受著體內那暫時平息卻依舊暗流洶涌的力量,以及那無時無刻不在的、冰冷而強大的誘惑。
他的路,越來越窄,也越來越危險。
凈魂珠已毀,人性漸微,魔性日深。
前方的道路,似乎只剩下在徹底沉淪之前,獲取足夠撕碎一切敵人、甚至撕碎這該死命運的力量。
亦或者,在瘋狂與毀滅中找到那一線極其渺茫的…救贖?
他沉默地收起結界,沙啞地吐出兩個字:
“出發。”
隊伍再次啟程,向著幽冥深處,向著未知的前路。
他的背影,一半籠罩在濃郁的魔氣之中,一半還殘留著掙扎的痕跡,仿佛一個行走在懸崖邊緣的孤魂,每一步,都可能萬劫不復。人性的掙扎與魔性的低語,將伴隨他接下來的每一段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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