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廢墟的死寂,被一種新的秩序所取代。
方臘盤坐在斷墻之下,周身彌漫著濃郁的幽冥死氣,如同一個無形的漩渦,貪婪地汲取著這片土地沉淀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陰冷能量。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已然穩固了許多,干涸的經脈在魔元與死氣的雙重滋養下緩慢修復,右眼中的冰星雖未恢復往日璀璨,卻也重新凝聚起一絲清冷的微光。
而他新獲得的“幽冥統御”權能,在經過最初的生澀后,正被他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熟悉和掌握。
他心念微動,無需語,周圍那數十頭形態各異的幽冥生物便如同最精密的機械般行動起來。骸骨戰士分散開來,組成了一道簡陋卻有效的警戒圈,它們空洞的眼窩掃視著遠方,魂火穩定燃燒;怨靈飄蕩在高處,充當著了望哨,發出只有方臘能理解其含義的、代表“安全”或“未發現威脅”的微弱嘶鳴;幾頭行動相對迅捷的行尸,則被他派往更遠處進行探索,它們腐爛的腳掌踏過灰燼,忠實地執行著命令,并通過一種無形的幽冥鏈接,將沿途所見模糊地反饋給方臘。
冥蝶在一旁看得心神搖曳。這種如臂指使、掌控亡靈的力量,簡直聞所未聞。但這力量越是強大,她心底的那份不安就越是濃郁。她看到方臘漆黑左眼中偶爾閃過的、屬于絕對統治者的冰冷無情,那與他右眼中殘存的、屬于人類的掙扎截然不同。
方臘自己亦沉浸在一種奇特的體驗中。掌控這些低級妖魔,消耗的并非純粹的魔元,更多的是一種精神層面的“威壓”輸出,以及對幽冥法則的淺層運用。這讓他即使在不甚強大的狀態下,也能維持這支小型幽冥軍團的運轉。同時,通過它們的眼睛“看”到的廢墟景象,破碎、灰暗、死寂,卻又無比清晰,極大地拓展了他的感知范圍。
派出的行尸傳來了反饋。在廢墟邊緣,一片扭曲的建筑殘骸下,它們發現了異常——并非活物,而是幾縷極其微弱、即將徹底消散的殘魂印記。那印記中夾雜著熟悉的暴戾、貪婪以及…一絲地煞邪氣!
方臘猛地睜開了眼睛。
是赤鱗盜!還有當初跟隨毒蝎娘叛逃的幾名地煞殘部!
他們顯然是在之前的某場戰斗或逃亡中隕落于此,魂魄未能進入輪回,也無法凝聚成真正的幽冥生物,只能如同無根浮萍般在這片廢墟中飄蕩,即將被死氣同化,徹底湮滅。
一個冰冷而大膽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驟然竄上方臘的心頭。
幽冥統御…能否作用于這種即將消散的殘魂?甚至…能否將他們重新“拉回來”?
這個想法帶著濃郁的魔性,違背生死常倫,充滿了禁忌的味道。但他如今半魔之軀,行走于幽冥,手握詛咒之刃,又何須在意常倫?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力量!無念天師的警示猶在耳,新執棋者的陰影籠罩未來,他不能再單打獨斗,更不能只依靠這些沒有智慧、僅憑本能行事的低級妖魔。他需要真正能聽懂命令、擁有一定戰斗經驗和特殊能力的部下!
這些地煞殘魂,生前便是窮兇極惡之徒,戰力不俗,更對如今的妖魔局勢有所了解。若是能…
方臘漆黑的左眼中,閃過一絲近乎殘忍的亮光。
他豁然起身,命令周圍的幽冥生物原地待命,只帶著冥蝶,快速向著行尸發現殘魂印記的地點趕去。
那是一處坍塌了大半的祭壇狀建筑,幾縷淡薄得幾乎看不見的黑色煙氣,正纏繞在斷裂的石柱上,如同垂死的蛛絲,散發出最后的不甘與怨毒。正是赤鱗盜和那幾名地煞殘部的氣息!
“主人,您要做什么?”冥蝶感到一絲不安。
方臘沒有回答。他抬起魔化的左手,掌心對著那幾縷即將消散的殘魂印記。他并未直接動用吞噬之力,而是嘗試著調動那新生的“幽冥統御”權能,同時,逆魔刃的詛咒之力也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動一絲——并非為了毀滅,而是為了“烙印”與“束縛”!
嗡!
一股無形的、帶著絕對命令與奴役氣息的威壓,混合著逆魔刃的詛咒黑氣,如同一張大網,罩向那幾縷殘魂印記!
“以幽冥之名,喚汝殘靈!”
“以魔刃為契,縛汝真魂!”
“散而復聚,聽吾號令!”
方臘低沉的聲音在廢墟中回蕩,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那并非具體的咒語,而是他結合權能、詛咒與自身意志發出的強制命令!
那幾縷殘魂印記如同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猛地劇烈顫抖起來!它們本能地抗拒著這股外來的、想要徹底掌控它們的力量,發出無聲的尖嘯。但它們的抵抗在完整的幽冥權能和逆魔刃的詛咒面前,微弱得可憐。
更重要的是,它們殘存的意識深處,那對“生”的極度渴望,壓過了一切!
方臘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量在快速消耗,魔化左臂上的詛咒紋路微微發燙,與那幾縷殘魂之間,正在建立起一種極其霸道、絕對主從的強制性鏈接!
冥蝶驚恐地看到,那幾縷淡薄的黑色煙氣開始瘋狂地吸收周圍的幽冥死氣,如同滾雪球般壯大起來,逐漸凝聚出模糊的人形輪廓——首先是赤鱗盜那標志性的、覆蓋著虛幻赤鱗的身影,然后是另外幾個地煞-->>妖魔的形態。
過程并非一帆風順。殘魂過于脆弱,凝聚過程中數次險些再次潰散。方臘不得不持續輸出威壓和魂力,甚至不惜再次引動一絲蟲族本源的吞噬力,強行穩固它們的形態,如同用無形的絲線將一個破碎的瓷器強行縫合。
終于,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方臘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并非因熱,而是精神極度消耗的表現),那幾道殘魂終于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