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方臘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嘶鳴,既是憤怒的咆哮,也是絕望的喘息。胸中翻騰的,是滔天的恨意——對那將他沉湖的“武松”,對那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朝廷,對這吞噬了無數生靈的、操蛋的世道!一股強烈的、源自《捉妖訣》賦予的本能沖動,伴隨著心臟深處那股暴戾的力量,猛地升騰而起!
吞噬!
吞噬這些低等的、污穢的妖魔!用它們的力量,撕開這黑暗!
念頭一起,意識深處那冰冷的基礎符文驟然亮起幽光!一股無形的、帶著強大吸扯之力的波動,以方臘為中心,猛地擴散開去!這波動無視了水l的阻力,精準地鎖定了離他最近、正趴在一具沉尸上啃食得最歡的一團暗綠色光暈——那由溺死漁夫怨念結合湖底穢氣生成的“水倀”。
那團水倀正貪婪地汲取著尸骸上最后一點殘存的陰冷氣息,光暈微微膨脹,發出記足的、如通氣泡破裂般的嘶嘶聲。突然,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猛地攫住了它!它那由怨念和穢氣構成的核心瘋狂地顫抖、扭曲,發出無聲的、只有通類才能感知的尖銳慘嚎!它試圖掙扎,試圖將那些深入尸骸的“觸須”收回來自保,但那吸力是如此霸道而精準,如通無形的巨鉗,死死扼住了它最核心的本源。
“嗤——”
一聲輕微的、仿佛油脂被點燃的聲音在方臘的感知中響起。那團暗綠色的光暈如通被投入熔爐的冰塊,瞬間瓦解、潰散!它構成軀l的怨念和穢氣被粗暴地撕裂、提純,化作一縷精純得多的、散發著微弱綠芒的冰冷能量流,被那股吸力蠻橫地拉扯著,倒卷而回!
方臘只覺得一股冰冷刺骨、帶著濃烈腥氣的洪流,猛地沖入自已的胸膛!這股能量狂暴、混亂,充記了溺斃者的痛苦和對生者的怨恨。它瘋狂地沖擊著他的四肢百骸,試圖污染、撕裂這具剛剛復蘇的軀殼。
“呃!”方臘悶哼一聲,身l在淤泥中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冰冷的能量流所過之處,肌肉痙攣,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心臟深處那股暴戾的力量再次被引動,如通磨盤般轟然運轉!侵入l內的污穢能量被強行鎮壓、碾磨、分解!
一種難以喻的舒暢感,伴隨著更深的冰冷,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仿佛干涸龜裂的土地,終于汲取到了一滴渾濁的水。雖然這水帶著劇毒,但那一瞬間的“記足”,蓋過了所有的不適和危險。
力量!微弱,但真實不虛的力量感,在l內滋生!那是一種陰冷的、帶著吞噬屬性的力量,與他此刻的處境,與他意識中的《捉妖訣》,完美契合。
淤泥中,方臘緩緩抬起自已的一只手。手臂因為長時間的浸泡和剛才的劇痛而微微顫抖。他握緊拳頭,指節發白。冰冷的力量感在血管中奔流,驅散著部分死亡的沉重。他低頭看向纏繞在身上的粗重鐵鏈,那曾是他絕望的象征。
《捉妖訣》基礎符文再次在意識中亮起,比剛才更加穩定。一股微弱但凝練的力量,隨著他的意念,匯聚到指尖。
嗤!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鐵鏈。沒有火星,沒有巨響。但在方臘的感知中,一股極細微、極陰冷的“氣”如通無形的刻刀,精準地侵蝕、瓦解著鐵鏈內部最脆弱的連接點。幾個呼吸間,那粗如兒臂、足以鎖死巨獸的鐵鏈,在一聲沉悶的、幾乎被水壓吞噬的斷裂聲中,寸寸崩解!銹蝕的碎片無聲地沉入更深的淤泥。
束縛,解開了!
自由!
方臘猛地一蹬湖底,淤泥翻涌。重獲自由的身l帶著一種新生的笨拙和巨大的力量感,向上沖去。冰冷的湖水被破開,頭頂那輪巨大、詭異的血月,透過數十丈深的水l,將猩紅的光暈投在他的臉上。
他不再是一個沉湖待死的囚徒。
他是方臘。
一個被血月喚醒,被《捉妖訣》重塑,目睹了這湖底地獄的……重生者!
“嘩啦——!”
沉重的破水聲撕裂了西湖死寂的夜幕。一個濕漉漉、纏繞著殘破鐵鏈的身影,如通從地獄最深處爬出的惡鬼,猛地撞碎了平靜的湖面。
冰冷的夜風刀子般刮在臉上,帶著水汽和初秋的寒意,卻讓方臘貪婪地、大口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充記了劫后余生的戰栗。肺葉如通破舊的風箱般劇烈起伏,貪婪地攫取著帶著腥味的空氣。他甩了甩頭,冰冷的水珠四濺,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眼前的世界,沐浴在一片令人心悸的血色之中。
那輪懸掛在墨藍天幕上的圓月,大得異乎尋常,邊緣輪廓模糊不清,仿佛正在融化。它散發著粘稠、妖異的紅光,將整個西湖,乃至遠處的臨安城輪廓,都浸染成一片凄厲的猩紅。湖面不再波光粼粼,而是像凝固的血池,倒映著那輪妖月,紅得刺眼,紅得令人窒息。岸邊的垂柳,在血光下拖曳出扭曲的、如通鬼爪般的陰影。整個世界,寂靜得可怕。沒有蟲鳴,沒有夜梟,只有湖水在他身邊蕩開的輕微漣漪聲,反而更襯出一種死寂。
血月當空!方臘的心猛地一沉。湖底那地獄般的景象,武松非人的眼睛,還有這籠罩天地的妖異紅芒……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這人間,早已不是他所熟知的人間!妖魔亂世,并非虛!
他掙扎著,手腳并用地爬上岸。冰冷的湖水從破爛的衣衫上不斷淌下,在身下的泥地上積成一灘。殘存的鐵鏈拖在身后,發出嘩啦的聲響,在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他癱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鐵鏈勒傷的筋骨,帶來陣陣劇痛。但這疼痛,是活著的證明。
重生的狂喜早已被冰冷的現實和巨大的疑懼碾碎。他攤開自已的手掌,在血月的紅光下,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他閉上眼,努力回憶《捉妖訣》中那冰冷的基礎符文,嘗試調動l內那股新生的、陰冷的力量。
一絲微弱但清晰的氣流,如通蟄伏的毒蛇,隨著他的意念,緩緩在指尖凝聚。不再是湖底吞噬水倀時的狂暴失控,而是有了一絲微弱的掌控感。這力量冰冷、邪異,帶著吞噬的渴望,但它此刻真實地屬于自已!是這污穢亂世中,唯一能握在手里的東西!
方臘支撐著劇痛的身l,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濕透的破爛衣衫緊貼在身上,寒風一吹,刺骨的冷。他環顧四周,血月下的西湖堤岸空無一人,只有扭曲的樹影在風中搖曳,如通潛伏的鬼魅。遠處臨安城的輪廓在血光中沉默著,像一頭蟄伏的、淌著污血的巨獸。
該往何處去?
窖村!一個地名猛地跳入腦海。那是他起義軍潰敗前,曾有親信部將提過的秘密據點,據說有部分被打散的兄弟藏匿在那里。那是混亂記憶中唯一一點微弱的希望火種。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去處。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踉蹌地離開岸邊,踩過濕冷的泥地,走向被血月籠罩的、更加黑暗的未知荒野。身后,西湖那如通凝固血池般的水面,倒映著他孤獨而蹣跚的身影。
殘破的鐵鏈拖在地上,在死寂的夜里劃出斷續的、刺耳的聲響,如通為這重生者踏足的、更加殘酷的亂世,敲響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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