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大典前七日,沈清辭“如期出關”。
她并未大張旗鼓,只是如同尋常般回到了靖國公府。然而,她歸府的消息,以及那封遞入宮中、辭懇切請求隨行秋狝大典的帖子,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帝都某些圈子里漾開了漣漪。
清秋院內,沈清辭神色平靜地修剪著一盆蘭草,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閉關。環兒在一旁興奮地嘰嘰喳喳,說著她不在時府里的大小事情,尤其是柳氏和沈玉嬌那邊如何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
“小姐,您不知道,您遞帖子的消息傳回來時,錦榮堂那邊可是摔碎了好幾套茶具呢!”環兒掩嘴輕笑,眼中滿是揚眉吐氣的快意。
沈清辭唇角微勾,并未多。柳氏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如今她風頭正盛,又有太后青睞,柳氏縱有千般不愿,明面上也不敢阻攔,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對了,小姐,”環兒忽然壓低聲音,臉上露出一絲擔憂,“您不在的這些日子,二小姐那邊……似乎有些古怪。”
“哦?”沈清辭手中剪刀微微一頓,“如何古怪法?”
“奴婢也說不好,”環兒蹙著眉,“就是覺得……二小姐病好后,像是變了個人。以前雖然也……但也還算活泛,現在卻整天陰沉沉的,不說話,看人的眼神也冷颼颼的,有時候還會對著空氣自自語,怪嚇人的。夫人請了幾次太醫,都說是心病,需慢慢調養。”
沈清辭眸光微閃。沈玉嬌的變化,恐怕不僅僅是“心病”那么簡單。冥骨老人雖死,但他通過幽冥窺天鏡與柳氏母女聯系多年,難保沒有在她們身上留下什么暗手,尤其是心神受損的沈玉嬌,最容易被邪氣侵染。
看來,府內也并非絕對安全。
她放下剪刀,對環兒吩咐道:“這幾日緊閉院門,謝絕一切訪客。若錦榮堂那邊派人來,一律說我閉關鞏固,不便相見。”
“是,小姐!”環兒連忙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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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沈清辭所料,她歸府并請求參加秋狝大典的消息,很快便通過特殊渠道,傳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城西,一處隱秘的宅邸內。
幽冥宗右使鬼煞,如同一尊隱藏在陰影中的雕像,周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陰寒死氣。他聽著手下黑袍人的匯報,那雙跳動著幽綠鬼火的眸子,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沈清辭……出關了?還要參加秋狝大典?”他的聲音沙啞干澀,如同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倒是會挑時候。”
“右使大人,此女行蹤詭秘,閉關半月,我們的人竟未能查到其具體所在。如今突然出現,又意圖進入皇家禁苑,恐有蹊蹺。”黑袍人躬身道,語氣帶著敬畏與恐懼,“是否……屬下派人將其……”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鬼煞緩緩抬起干枯的手掌,示意他住口。
“冥骨那個廢物,行事張揚,打草驚蛇,死不足惜。”鬼煞的語氣冰冷,“但此女……以及她身邊那只狐貍,宗主另有安排。在未弄清她們底細和目的之前,不可輕舉妄動。”
他幽綠的目光望向皇城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宮墻:“秋狝大典……皇家禁苑……她們想去那里做什么?難道……與那東西有關?”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加派人手,盯緊靖國公府,尤其是這個沈清辭。她的一舉一動,都要向我匯報。另外,讓我們在宮里的眼睛也動起來,查清楚,她請求參加秋狝大典,究竟是自己的主意,還是……受了什么人的指點。”
“是!”黑袍人領命,悄無聲息地退下。
密室中,只剩下鬼煞一人。他伸出如同雞爪般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篤篤”的聲響,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陰森。
“沈清辭……不管你耍什么花樣,既然主動跳出來,就別想再縮回去。皇家禁苑……倒是個不錯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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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國公府,錦榮堂。
柳氏臉色鐵青地坐在主位上,手中的帕子幾乎要被絞爛。錢嬤嬤垂手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那個小賤人!她怎么敢!她怎么配!”柳氏從牙縫里擠出聲音,胸口因憤怒而劇烈起伏。秋狝大典,歷來都是她帶著嬌兒在勛貴命婦面前露臉、為嬌兒鋪路的大好機會!如今竟被這賤人橫插一腳!
“夫人息怒……”錢嬤嬤小心翼翼地勸道,“大小姐如今正得太后眼緣,她提出想去,老爺那邊也沒反對,咱們若是阻攔,反倒落人口實……”
“難道就讓她這么得意下去?!”柳氏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盞哐當作響,“嬌兒如今變成這副模樣,都是她害的!尊者那邊也……”她說到一半,猛地頓住,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冥骨尊者已經很久沒有通過寶鏡聯系她了,這讓她心中充滿了不安。
她煩躁地站起身,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不行!絕不能讓她在秋狝大典上出風頭!必須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