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來到陳陽府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陳陽站在客廳里,眉頭緊鎖,神情恍惚;而小兕子則坐在一旁,手里拿著零食,卻無心享用,小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像個剛掉完珍珠的小可憐。
小兕子一看到李淵,又忍不住癟了癟嘴,放下手中的零食,哭著跑過去抱住了他的腿。
李淵心中一沉,立刻就明白了大概。他輕輕拍了拍小兕子的背,柔聲安慰了幾句,讓她乖乖回去吃東西,然后便拉著依舊發呆的陳陽,進了書房。
一進書房,李淵就迫不及待地壓低聲音問道:“陳陽,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辦法治好無垢的病?”
陳陽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著李淵,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看到他這副模樣,李淵不由得有些氣急敗壞:“你到底能不能治?給個準話!別吞吞吐吐的!”
陳陽嘆了口氣,緩緩開口:“上皇,救好您,就已經改變了很多事情了。您本身的命格,按照原本的軌跡,是活不到現在的。”
李淵渾身一震,這句話像一道驚雷,讓他瞬間愣住了。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多活這么多年,竟然也是陳陽干預的結果。
陳陽繼續說道:“您有沒有想過,如果長孫皇后活著,改變了她的命格之后,很多事情都會因此改變。我們往好的方面想,自然皆大歡喜;可往不好的方面想呢?”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我再給您舉個例子。假如說,生死是有定數的。你救活了一個本該死去的人,那么這份‘死亡’,就必須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由另外一個無辜的人來承擔。上皇,您覺得這樣公平嗎?我們憑什么因為自己的權力和私心,就讓另一個人代替她去死呢?”
李淵聽完,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似懂非懂地仔細琢磨著陳陽的話,臉上的焦急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迷茫和愁緒。
他靠在椅子上,眉頭緊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他想救長孫皇后,那是他的兒媳,是他孫子孫女的母親。可陳陽的話,又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所有的希望。
如果救活一個人,就要犧牲另一個無辜的人……那這份“生”,未免也太沉重了。
書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聲,打破了這份壓抑。
陳陽看著愁眉不展的李淵,心中也五味雜陳。他知道,自己這番話,或許有些殘酷,但卻是他能想到的,阻止李淵繼續追問的最好理由。他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更不敢輕易地去撥動歷史的琴弦。
李淵在愁眉苦臉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他猛地抬起頭,看著陳陽,語氣急切地問道:“陳陽,你說……我們李家,當年掃平亂世,建立大唐,讓天下百姓得以安居樂業,這算不算拯救萬民?”
陳陽沒有猶豫,點了點頭:“算。”
“那這,是不是一份天大的功德?”李淵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陳陽再次點頭:“是。”
李淵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說道:“那既然我們李家有如此大的功德,為了救無垢,就算犧牲一兩個……一兩個無關緊要的人,難道不行嗎?他們的命,難道還抵不上皇后對大唐的貢獻嗎?”
他的話里帶著一絲帝王的理所當然,仿佛犧牲個把人的性命,對于李家的“功德”來說,是微不足道的。
陳陽聽完,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為什么不行?!”李淵徹底急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難道皇后的命,還比不上那些賤民的命嗎?!”
看著李淵激動的樣子,陳陽的眼神依舊平靜,他只是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如果,轉移的不是什么‘無關緊要’的人呢?”
“如果,這份‘死亡’,轉移到了你們皇家自己人身上呢?”
“如果,代價是一位皇子,或者一位公主的性命呢?”
陳陽的聲音不大,卻像三道驚雷,劈在了李淵的頭上。
李淵整個人瞬間僵住了,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臉上的激動和急切,瞬間被震驚和恐懼所取代。
是啊,如果代價是自己的孫子孫女呢?是承乾?是泰?還是……小兕子?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讓他不寒而栗。他之前所謂的“功德”、“犧牲”,在面對自己血脈的時候,瞬間變得蒼白無力,甚至有些可笑。
他呆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眼神空洞,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書房里的空氣,比之前更加壓抑了。
陳陽看著呆傻的李淵,心中沒有絲毫的得意。他知道,自己這句話,徹底擊碎了李淵最后的幻想。這很殘酷,但卻是事實。在生命面前,所謂的功德、地位、甚至血脈,都顯得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