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帶著亞瑟,站在紐約街頭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館窗邊。玻璃上凝結著霧氣,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也隔絕了咖啡館內的溫暖和外面的寒意。
“亞瑟,”陳陽的聲音很輕,像在說一個秘密,“我帶你去看一場表演。一場關于‘小人物’如何對抗‘大人物’的表演。你不用做什么,就像一個觀眾,看著就好。”
亞瑟空洞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但他沒有拒絕。他習慣了跟隨,習慣了被安排。
接下來的日子,陳陽像一個沉默的向導,帶著亞瑟穿梭在這座城市的不同角落。
他帶亞瑟站在一家工廠的大門外,看著三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喬、威利和亞爾,拿著薄薄的辭退信,臉上寫滿了失落和茫然。工廠冰冷的鐵閘門緩緩關上,像一扇沉重的命運之門。亞瑟看著他們佝僂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在口袋里絞動著。
他又帶亞瑟坐在一家銀行對面的長椅上。他們看到其中一個老人,喬,失魂落魄地從銀行里出來,不久后,銀行里就傳出了警報聲,一群蒙面劫匪沖了出來,場面混亂。亞瑟的呼吸微微一滯,但陳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繼續看。后來,他們看到喬找到了另外兩個伙伴,三個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眼神里從最初的猶豫,慢慢燃起了一種孤注一擲的決心。
陳陽沒有帶亞瑟靠近,他們總是保持著一段距離,像兩個幽靈。他們看著三個老人找到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開始了笨拙又認真的訓練。舉著沉重的啞鈴,練習如何掩飾自己,如何快速地傳遞東西。亞瑟看著他們蹣跚又努力的樣子,嘴角似乎有了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弧度。
終于到了那一天。文化節的喧囂掩蓋了一切。陳陽帶著亞瑟站在一個能看到銀行門口的角落。他們看著喬、威利和亞爾,穿著不合身的服裝,緊張又堅定地走進了銀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亞瑟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他甚至比里面的三個老人還要緊張。
當那三個身影帶著裝錢的袋子,混在人群中從容地走出來時,亞瑟幾乎要屏住呼吸。他們做到了!沒有激烈的槍戰,沒有血腥的場面,只有三個老人,用他們的智慧和勇氣,拿回了屬于“自己”的東西。
人群散去后,陳陽帶著亞瑟慢慢走近那三個老人慶祝的咖啡館窗邊。隔著玻璃,他們能看到里面的歡聲笑語,看到威利因為激動而泛紅的臉,看到亞爾和女友相視而笑的溫柔,看到喬終于卸下重擔的輕松。
陳陽輕聲對身邊的亞瑟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干得漂亮,先生們。”
說完,他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亞瑟的胳膊,轉身帶著他離開。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亞瑟低著頭,沒有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但他緊緊攥著的拳頭,似乎慢慢松開了一些。這場“表演”,和他認知里的世界,完全不一樣。它沒有黑暗和毀滅,只有絕望邊緣的反抗,和反抗之后,那一點點微弱但真實的光。
陳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亞瑟,有什么不一樣的看法嗎?”
亞瑟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曾經只用來給母親喂藥,用來派發小丑傳單,用來在日記本上寫下那些陰暗的想法。
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被生活欺負的人,除了躲起來哭,或者對著鏡子發瘋之外,還可以……和朋友一起,去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原來,黑暗的盡頭,可能真的有一束微弱的光。
這個想法,像一顆小小的種子,輕輕地落在了他荒蕪已久的心田里。它還沒有發芽,甚至可能隨時會被風吹走,但它確實存在了。
他抬起頭,看向陳陽,嘴唇動了動,用他那標志性的、略帶沙啞的聲音,輕聲說:“他們……很開心。”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貼切的形容。
陳陽看著亞瑟眼中那一絲微弱的光亮,心中微暖。他知道,這顆種子雖然還小,但已經成功地種下去了。
他沒有說太多,只是微笑著,輕輕拍了拍亞瑟的肩膀。
陳陽心中暗嘆:《三個老槍手》的故事,果然能給這個黑暗中的靈魂帶來一絲慰藉。這比任何說教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