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亮,陳陽用過早膳,便召來李德全,將一疊寫好的紙條推過去:“這上面是侯府所有產業的管事姓名,從城南綢緞鋪到東莊佃戶頭,一個都別漏了。”
李德全拿起紙條一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列著二十多個名字,不解道:“侯爺是想……”
“你挑幾個信得過的老人,”陳陽指尖敲著桌面,“分兩路走:一路明著去查各處在冊賬目,就說年中核賬,讓管事們把賬本都備好;另一路暗處盯著這些管事,看看他們私下跟誰往來,有沒有偷偷轉移財物、勾結外人的勾當,尤其是跟藩王、朝臣有牽扯的,一點蛛絲馬跡都別放過。”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明面上的人要和氣,別嚇著底下人;暗處的人要隱蔽,查清楚了再報,不許打草驚蛇。”
李德全恍然大悟,連忙點頭:“老奴明白了!明著核賬是幌子,實則是要清一清這些管事里的蛀蟲,還不傷體面,讓他們不至于寒心。”
“嗯,”陳陽認可,“盡快動手,給你半個月時間,務必查得清清楚楚。”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李德全揣好紙條,躬身退了出去。
書房里重新安靜下來,陳陽翻開另一本賬冊,指尖劃過“漕運碼頭”的字樣。鐵礦的事只是個開端,他得趁這個機會,把侯府的產業徹底梳理一遍,免得再出紕漏。
一晃到了下午,宮里傳來消息——請罪折已送到御前。
未過多久,內侍省的小太監就騎馬到了侯府,傳陛下口諭:“永寧侯既已查實鐵礦一案,懲治了奸佞,便知罪改過。此事暫且記下,責令侯府嚴加管束產業,往后不得再犯。著永寧侯戴罪立功,繼續留意京城周邊動向,有任何異動,即刻奏報。”
陳陽接了口諭,對著皇宮方向叩首謝恩。起身時,他眼底閃過一絲了然——陛下這是既敲打了他,又給了他權宜之權,顯然也察覺到了京城潛藏的危機。
送走太監內侍,李德全湊過來道:“侯爺,陛下這是信得過您啊。”
陳陽淡淡道:“信得過,才更要把事情辦妥當。”他轉身往書房走,“讓暗處查賬的人再加把勁,尤其是跟吳藩王沾邊的,一絲都不能漏。”
他心里清楚,藩王之事水深,牽一發而動全身,絕非他一個侯爵能輕易觸碰的。李管事這樁案子,能查到私通藩王屬下便已是極限,再往上捅,便是越界了。
陳陽坐下喝了口涼茶,壓下心頭的波瀾。侯府的根基在洛陽,保住產業安穩、府中太平才是首要。藩王之事自有朝廷考量,他只需守好本分,把自家這攤子理順,便是對陛下“戴罪立功”的最好回應。
陳陽揉了揉眉心,將那張“便民遞信局”的草稿推到一邊。親兵的事遠比他想的更復雜——除了現有的一百二十名在編親兵,府中還照養著一百八十名老兵,其中半數是瘸腿斷臂的傷殘之士,另一半是年近半百的退伍兵。這些人都是當年跟著老侯爺出生入死的,按老侯爺的遺命,由侯府終身供養,可三百人的規模,終究太扎眼了。
皇家哪會真放心一個侯爵府里養著這么多帶過兵、見過血的漢子?哪怕他們如今殘的殘、老的老,那股子殺伐氣也藏不住。
他起身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泛黃的《大周軍制考》,指尖劃過“軍戶優撫”的條目。朝廷對傷殘老兵雖有優撫令,卻多是象征性的糧米,遠不夠安身。老侯爺念舊情,把人都接回府里養著,這份恩義是真,可也給后世埋下了隱患。
“既不能散,又不能留太多……”陳陽喃喃自語,目光落在方才寫的“遞信局”三個字上,忽然有了頭緒。
他重新鋪開紙,這次不再只寫遞信局的規制,而是添了幾行字:
從傷殘老兵中選二十名手腳靈便、識字者,入遞信局做管事,負責登記信函、管理據點;
退伍老兵中身體尚可的,分派到各產業(如鐵礦、糧行)做護衛,頂替原有的閑雜人等,既合規制,又能看顧自家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