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第一人民醫院,重癥監護室外的走廊。
消毒水的味道混雜著這一層被清場后特有的冷清,讓人脊背發寒。
所有的醫護人員都被請到了幾十米外的護士站,只剩下幾名黑衣保鏢如鐵塔般守住通道口。
秦羽并沒有像普通探病者那樣站著,而是讓人搬來了一把軟椅。
他翹著二郎腿坐在落地窗邊,手里把玩著那半張沾了污漬的羊皮紙,眼神卻沒有焦距,似乎在腦海中推演著那半部殘篇的奧妙。
那種沉醉的神情,仿佛隔著一層玻璃正在進行的生死營救,不過是他閑暇時的余興節目。
林躍站在巨大的探視窗前,雙手垂在身側。
指尖因為過度用力壓在褲縫上,早已充血發紫。
病房內,那個平日里總是笑得眉眼彎彎的女孩,此刻卻像一尊破碎的瓷娃娃,插滿了維持生命的管子。
一名身穿唐裝、鶴發童顏的老者,正慢條斯理地打開一個古樸的紫檀木針盒。
九根長短不一、細若牛毛的金針,在無影燈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這就是秦家供奉的首席醫師,“鬼手”孫仲。
孫仲的神情專注而漠然,仿佛并沒有把床上的人當作一個鮮活的生命,而是一具待修繕的精密儀器。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搭在林小冉蒼白的手腕上,閉目凝神。
幾秒后,他猛地睜眼,渾濁的老眼中精芒爆射。
第一針,落!
金針刺入“百會穴”,針尾輕顫,發出一陣極其細微的嗡鳴。
林躍的心跳隨著那一針猛地漏了一拍。
系統,開啟鷹眼·微觀模式。
提示:微觀模式將消耗大量精神力及2000貢獻點,是否確認?
確認!
林躍眼底深處,一道幽藍的數據流瞬間炸開。
原本隔著玻璃的景象,在他眼中被無限拉近、放大,甚至透視。
他清晰地看到,那根金針并非只是刺入皮膚。
一股淡綠色、充滿生機的溫和內勁,順著針尖緩緩渡入林小冉枯竭的經脈之中。
那股氣流如同春雨潤物,一點點滋養著那些已經壞死的神經元。
林躍緊繃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寸。
不管秦家有什么圖謀,但這“九轉還魂針”的效果,卻是實打實的。
孫仲出針極快,手法繁復得令人眼花繚亂。
每一針落下,都需要配合特定的捻動頻率和內勁輸送。
第二針,神庭。
第三針,太陽。
……
隨著金針的一一刺入,監護儀上原本平直得令人絕望的心電圖,開始有了微弱的起伏。
那滴滴的聲響,此刻聽在林躍耳中,宛如天籟。
秦羽不知何時停止了把玩羊皮紙,側頭瞥了一眼監護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林兄,這這九轉還魂針,耗費的可是孫老幾十年的修為。”
他語氣輕柔,像是在邀功,又像是在提醒這筆“交易”的昂貴。
林躍沒有回頭,只是死死盯著病房內。
第八針落下。
林小冉原本灰敗的臉色,竟然泛起了一絲極淡的紅潤。
那是氣血回流的征兆。
就在這時,孫仲拿起了最后一根金針。
這一根最長,最細,針身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金色。
他深吸一口氣,捏針的手指竟然微微有些顫抖,似乎這一針極其耗費心神。
目標:眉心,印堂穴。
這是人體最關鍵的要害,也是神魂居所的門戶。
林躍的瞳孔驟然收縮至針尖大小。
警告!警告!
視網膜上的紅色警報瘋狂彈窗。
在鷹眼的微觀視野下,林躍驚恐地發現,那第九根金針的針尖上,竟然纏繞著一絲極其隱晦的黑色氣流。
那不是生機。
那是某種陰毒到極致的能量波動。
檢測到神魂禁制!類型:子母傀儡印。
效果:此印一旦植入腦干,受術者生機將與施術者手中的母印綁定。
母印持有者只需一念,便可切斷受術者生機,甚至操控其部分神智。
危險等級:極度致命!
在那一瞬間,林躍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凍結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虐殺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們不是在救人。
他們是在給這條命,套上一個永遠無法掙脫的項圈!
林躍放在褲袋里的右手猛地握緊。
指關節發出一聲清脆的爆響,在這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他的身體本能地前傾,想要撞碎那扇玻璃,沖進去把那個老東西的手剁下來。
“嗯?”
秦羽敏銳地察覺到了林躍氣息的變化,微微挑眉,眼底閃過一絲玩味和警惕。
身后的兩名老者更是瞬間踏前一步,氣機鎖定了林躍的后心。
只要他敢有任何異動,必遭雷霆一擊。
在那千鈞一發之際。
林躍眼中的紅光硬生生被他壓了下去。
那是比死還要痛苦的忍耐。
如果是他自己,他早就拔刀了。
可躺在那里的,是小冉。
如果現在打斷,那前八針匯聚的生機就會瞬間潰散,神仙難救。
這是一個陽謀。
一個讓他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妹妹吞下毒藥的陽謀。
林躍的身體僵硬了零點一秒。
隨后,他緩緩地,像是脫力一般地松開了拳頭。
原本猙獰的面部肌肉,被他強行控制著松弛下來。
他轉過頭,看向秦羽,眼眶甚至適時地紅了一圈。
那是極度緊張后驟然放松的虛脫感,演繹得天衣無縫。
“抱歉……太緊張了。”
林躍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顫抖。
“剛才看到孫老那一針下去,我以為……”
他沒有說完,只是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仿佛把所有的防備都吐了出來。
秦羽盯著林躍的眼睛看了足足三秒。
并沒有發現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