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店影視城，民國街，《喋血碼頭》劇組。

“咔！都他媽干什么吃的！”

導演王剛猛地從監視器后站起來，手里的擴音喇叭幾乎要砸出去。

“張浩！你是豬嗎？一個簡單的后空翻接側踢，你給我演成了老太太過馬路！還有你，林躍！你是死人嗎？配合都不會！一個武替，連個反應都做不好，滾回家種地去！”

刺耳的叫罵聲回蕩在片場。

塵土飛揚的地面上，林躍默默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那件破舊的長衫，胸口一陣悶痛。

剛才那一腳，主演張浩收力不及，結結實實地踹在了他的胸口。

“對不起王導，是我的問題，我再來一次！”張浩連忙哈腰道歉，眼神卻陰狠地瞥向林躍。

都怪這個廢物！

林躍沒說話，只是低著頭。

他是張浩的武術替身，圈內人稱“武替”。

說白了，就是挨打、摔樓、撞車、吊威亞……所有危險的動作，都由他來完成。

鏡頭前光鮮亮麗的是張浩，拿著高昂的片酬，享受粉絲的尖叫。

而他，拿著一天三百塊的薪水，一身傷病，連個正臉都不會有。

“再來一條！各部門準備！”王導不耐煩地揮揮手。

場記打了板。

“action!”

鏡頭再次對準二人。

按照劇本，張浩飾演的男主角要一個瀟灑的后空翻，踢飛林躍飾演的惡霸打手。

張浩深吸一口氣，猛地起跳。

然而，他腰腹力量根本不足，身體在半空中就歪了。

為了不讓自己摔得太難看，他幾乎是本能地，用盡全力將腳蹬向唯一的支撐點——林躍的胸膛。

“砰！”

一聲悶響。

林躍只感覺一股巨力襲來，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倒飛出去，重重砸在三米外的道具木箱上。

“咔嚓！”

木箱四分五裂。

劇痛從后背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喉頭一甜，一口血腥味涌了上來。

“cut！漂亮！”

這次王導沒有罵人，反而興奮地喊了一聲。

“浩哥這一腳太帥了！力量感十足！保一條！”

監視器里，張浩的身影定格在半空，腳尖精準地“點”在林躍胸口，畫面極具沖擊力。

至于林躍飛出去的姿勢是不是太狼狽，會不會受重傷？

沒人在乎。

一個武替而已，只要沒死，拍出來的效果好就行。

張浩得意地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型，享受著周圍工作人員的吹捧。

“浩哥威武！”

“這動作，簡直可以拿獎了！”

他走到林躍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木屑堆里的林躍，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喂，還能動嗎？”

“一天三百塊，挨兩腳不過分吧？”

“別裝死，趕緊起來，下午還有一場跳樓的戲等著你呢。”

聲音不大，卻像針一樣扎進林躍的耳朵。

林躍咬著牙，撐著地，試圖站起來，但后背的劇痛讓他渾身都在發抖。

他看到了張浩眼中毫不掩飾的輕蔑。

憑什么？

就因為他是當紅小生，有資本力捧，就可以肆意踐踏別人的尊嚴？

就因為自己是個無名小卒，就活該被當成墊腳石，連人格都不要？

林躍死死攥著拳頭，指甲都嵌進了肉里。

他想成為一名真正的動作演員，像他的偶像李連杰、吳京那樣，在銀幕上展現真正的中國功夫！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當一條連名字都沒有的狗！

“看什么看？不服氣？”

張浩注意到了林躍的眼神，臉色一沉，抬腳就要踹過去。

“浩哥，算了算了，跟一個臭跑龍套的計較什么。”旁邊的助理趕緊拉住他。

“晦氣！”張浩啐了一口，轉身離開。

武術指導陳哥走了過來，扶起林躍，皺眉道：“小躍，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沒事，陳哥，老毛病了。”林躍強忍著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去醫院？

去了醫院，今天三百塊的工錢就沒了。

沒了這三百塊，下個月妹妹的醫藥費怎么辦？房租怎么辦？

他的命，早就不只是他一個人的了。

“唉，”陳哥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紅色的票子塞給他，“拿著，去買點藥酒擦擦。下午的戲……我跟王導說說，給你換了。”

“別啊陳哥！”林躍急了，“我能行！那場跳樓的戲我準備好久了！”

那是一場從三樓往下跳，落在氣墊上的戲。

危險，但給的錢也多，有八百塊！

這八百塊，對他來說是救命錢！

“你這個樣子怎么跳？不要命了！”陳哥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