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不敢說話了。
五萬美金,對于可口可樂來說不算什么。但用這些錢,只買來一堆廢品和一個無用的結論,這本身就是一種失敗。
衛斯理隨手將瓶子扔回桌上,玻璃碰撞發出一聲悶響。
“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讓你查的,是峰牌這家公司。”
“查了,先生。”彼得連忙遞上一份剛打印出來的報告,“這是最新的情報。”
衛斯理終于拿起了報告。
他一目十行,起初還很平靜,但越往下看,他的動作越慢。
報告上寫著幾條看起來毫無關聯的信息。
“峰牌汽水近期以控股形式,收購了瀕臨破產的市屬第三玻璃廠。”
“峰牌汽水并購了城東一家常年虧損的小型印刷廠。”
“根據我們的線人消息,峰牌正在接觸一家本土的塑料原料供應商,意圖不明。”
衛斯理看完了。
他沒有說話。
他只是把那張薄薄的報告紙,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仿佛想從字里行間找出什么密碼。
房間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彼得站在一旁,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跟了衛斯理三年,從紐約到倫敦,再到香港,最后來到這片被視為商業藍海的大陸。他從未見過衛斯理這個樣子。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驚訝。
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東西。
一種純粹的、源自知識體系底層的……困惑。
在衛斯理的商業模型里,這一切都是荒謬的。
瘋狂的。
一個飲料公司,核心業務是品牌和渠道。它的生命線在于營銷的成功和對銷售終端的掌控。
為什么要去做玻璃?去做印刷?這些都是重資產、低利潤、管理復雜的傳統制造業。
可口可樂在全球擁有成百上千的供應商,通過龐大的訂單和嚴苛的標準,將這些供應商牢牢控制在自己的生態系統里,讓他們為了拿到訂單而拼命壓低成本、提升工藝。
這才是現代商業。
這才是最高效、最經濟的模式。
峰牌在做什么?
它在走回頭路。它在把本該由外部承擔的成本和風險,全部攬到自己身上。
這不符合任何一條商學院的經典理論。
衛斯理感覺自己像一個裝備精良、學習了所有現代戰爭理論的將軍,卻被空投到了一片原始叢林。
他面對的敵人,不按常理出牌。
“祝福瓶”和“再來一瓶”的營銷,是一場漂亮的文化戰和心理戰,他承認。
但緊接著,對手沒有乘勝追擊,擴大市場份額,反而掉頭去整合那些笨重的、落后的工廠。
這不是陣地戰。
這是在自掘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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