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衙門,后堂。
程懷恩急得團團轉,一見到陳遠,便沖了上來。
“陳縣尉,小女若雪,昨夜失蹤了,你快派人去找!”
陳遠點了點頭,對著身后的衙役下令:“全城搜尋程小姐的下落,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得放過!”
衙役們領命而去。
陳遠自己,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程懷恩見狀,不由得一愣。
“陳縣尉,你為何不動身?”
陳遠斟酌了一下用詞,才低聲道:“大人放心,程小姐吉人天相,眼下……很安全,并未受到任何傷害。”
這暗示。
已經足夠明顯。
程懷恩先是一怔,隨即不再慌亂。
剛才是慌了神。
現在停下來,仔細一想還能不知曉自家女兒跑去了哪?
離家出走,除了去找這個陳遠家,還能去哪?
程懷恩當即面色一沉,便要發作。
可話到嘴邊,又醒悟過來。
陳遠為何沒有明說?
名聲!
女兒家的名聲!
想到這里。
程懷恩的氣焰雖還在,但脾氣是發不出來了。
“罷了,罷了。”
程懷恩深吸幾口氣,看著眼前這個垂首立足的年輕人,疲憊地擺了擺手。
“找到小女后,你……務必將她完完整整地送回來。”
他特意在“完完整整”四個字上,加重了口吻。
“下官明白。”
陳遠拱手應下。
程懷恩點點頭,還要說些什么。
正在此時。
又一名衙役神色慌張地從外面沖了進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知縣大人,陳縣尉。
“不好了,白灘村發現賊匪蹤跡!
“其村里的壯丁剛剛跑來報信求援!”
氣氛瞬間凝固。
程懷恩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賊匪?白灘村?”
程懷恩雖身處靠近邊關的清水縣。
可上任兩年,境內一直太平無事。
這還是頭一回,在他的治下,出現兵禍賊匪!
程懷恩有些慌了神,六神無主地看向陳遠:“陳縣尉,這……這可如何是好?”
陳遠面色沉凝,立刻上前一步,拱手請命:
“大人,白灘村乃我清水縣治下,百姓有難,我等責無旁貸!
“下官懇請大人,準許我調動縣衙兵卒,即刻前去剿匪!”
陳遠沒有停頓,繼續條理分明地說道:
“其一,請大人立刻派人,快馬通知各鎮各村,緊閉村寨,嚴防死守!
“其二,立即關閉縣城各門,只許出不許進,以防賊匪混入城中!
“其三,傳令縣中各大戶,若有匪情,必須出人出錢,協同守城!
“其四,還需組織青壯百姓,隨時準備登墻協防!”
一條條命令,清晰無比,井井有條。
程懷恩聽著,心中的慌亂竟被這股鎮定感染,漸漸平復了些許。
他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太多的年輕人。
關鍵時刻,竟比他這個知縣還要鎮定可靠。
“好!好!”
程懷恩連連點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就依陳縣尉所!”
他快步走到書案前,拿起官印,重重蓋在一張空白令函上,遞給陳遠。
“陳縣尉,兵卒盡歸你調遣!
“務必……務必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下官遵命!”
陳遠接過令函,不再耽擱。
他連家都沒回,只派了個衙役回去給葉窕云她們報個信,便轉身大步流星,直奔城郊的兵營。
軍情如火!
兵營內,號角聲起。
他親手操練了十多日的七十名輔丁,迅速集結完畢,隊列雖不如正規軍,卻也像模像樣。
陳遠掃視一圈。
他思索片刻,從中點出十名當初從戰場上因傷退役、腿腳略有不便的老兵,又點了十名相對機靈的輔丁。
“你們二十人,留在城中,協助程大人守城!”
“是!”
剩下的五十名輔丁,將隨他出征。
而從東溪村帶來的幫手,陳遠也只帶了張大鵬一人。
侯三和其他的漢子、婦人,則全部被他留在了府里和城中,保護家小。
“出發!”
隊伍集結完畢,陳遠親自帶隊。
沒有馬匹,牛車也用去運貨了。
全靠腿腳走路。
一行五十一人,迅速出了南城門,沿著官道,向著白灘村的方向徒步急行軍。
行軍途中,氣氛壓抑。
隊伍里不少輔丁都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陣仗,一個個面露緊張,手心冒汗。
可因為陳遠平日里嚴苛到近乎殘酷的訓練,早已將紀律刻進了他們的骨子里。
沒有人敢掉隊。
更沒有人敢交頭接耳。
所有人都死死壓著腦袋,目光只盯著前方同伴的腳后跟,沉默地行軍。
……
越是臨近白灘村,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就越是濃重。
忽然。
隊伍前方,隱約傳來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
有女人肆無忌憚的狂笑,還有男人凄厲的哭喊與求饒。
陳遠猛地抬起右手,握拳示意。
整個隊伍的腳步聲,瞬間停下。
“放慢腳步,收斂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