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自從張姜來到清水縣后。
王賀早已從兩人的舉止中猜出侍女身份不凡。
此刻見狀,更加確定。
也不敢怠慢,連忙跟著行禮。
侍女對二人微微點頭,算是受了這一禮。
她轉而看向陳遠,饒有興致地問:“我說的,可對?”
陳遠點頭:“大人所極是。”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大人其實還漏了一點。”
“哦?”侍女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還有?”
“國策。”
陳遠吐出兩個字,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大周每年向北方戎狄繳納歲幣,除了白銀,布匹便是大頭。
“倘若此織機大規模面世,布匹產量暴增,價格必然大跌,便會動搖國本。
“這是朝廷絕不會允許發生的。”
此一出。
侍女露在面紗外的眼眸,驟然一縮。
她深深地看了陳遠一眼。
商賈之利,她想到了。
朝堂國策,她卻忽略了。
這個鄉野之間的跛腳伍長,其眼界,竟已高到了如此地步!
當真是……難得。
最終,眾人商議下來,還是決定遵循陳遠最初的想法。
先維持每日百匹左右的產量。
后續再提高到每日五百匹的產量。
這個數量,既能讓齊州軍府賺得盆滿缽滿,又不足以對整個大周布匹市場造成毀滅性沖擊,更不至于引起朝廷的警覺。
當然,花樓織機的秘密,則列為最高機密,嚴禁外傳。
……
眾人走出工坊。
張姜當著所有村民的面,朗聲宣布:“從今日起,東溪村織出來的所有布,我齊州軍府,全收了!”
“喔!!”
“軍府收咱們的布了!”
村民們歡呼雀躍,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狂喜。
有了軍府做靠山,今日章全松帶人上門逼迫之事,就再難發生了!
看著歡欣鼓舞的村民,張姜的神色卻漸漸嚴肅起來。
她將陳遠拉到一旁,沉聲道:
“陳遠,今日之事,雖說是我等占了上風,但那章全松吃了這么大的虧,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絕不會善罷甘休。
“明著來,他或許不敢。
“但暗地里使絆子,給你安插罪名,卻是防不勝防。”
陳遠點了點頭,他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不過,他心里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無法解決問題,那就解決產生問題的人!
“將軍,那田縣尉已死,清水縣縣尉一職,正好空缺了出來!”
一旁的王賀忽然靈機一動,開口提議:
“不如,就由將軍出面,舉薦陳遠擔任此職!
“有了一層官身護體,章全松再想動手,也得掂量掂量!”
張姜一聽,大為贊同。
“好主意!”
她當即轉身,當眾宣布:
“本將即刻上書,舉薦陳遠,出任清水縣縣尉一職!
“同時,擢升陳遠軍籍。由伍長,晉為‘陪戎副尉’!”
陪戎副尉!
從九品的武散官,品級雖低,卻已是真正的軍官,與縣尉對等!
“恭喜了,陳兄弟!”
王賀笑著拍了拍陳遠的肩膀,半是羨慕半是感慨:“我從軍十多年,混到現在,也不過是個正八品的宣節副尉。你這可真是連升數級啊!”
聽到這個消息。
所有村民先是呆滯,隨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狂喜!
縣尉!
那可是縣尉啊!
他們東溪村,要出一位縣尉大人了!
李村長更是激動得渾身顫抖,一把抓住陳遠的手,老淚縱橫,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以前去縣里辦事,見個主簿都得點頭哈腰。
現在好了!
自家村里的陳遠,就是縣尉了!
日后他們東溪村的人再去縣城,腰桿都能挺得筆直!
在村民們山呼海嘯般的恭賀聲中,張姜、王賀一行人,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當晚。
整個東溪村,都沸騰歡鬧無比。
家家戶戶都拿出最好的吃食,流水般地送到陳遠家中。
工坊前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
村民們圍著火堆,吃著魚,喝著酒。
歡聲笑語,響徹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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