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也讓江潯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蕭家都落得如此慘狀，那孫家呢？柳家呢？

江潯不斷深呼吸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清楚即使自己現在再憤怒，再想要殺人都無濟于事。

他連對方身份來歷都不清楚，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這等慘劇，皆是因自己而起。

因為老俞那番話已經夠明顯了，當年有太多的人入城搜尋秋水劍下落，結果好不容易等到狐妖和青云宗那位大戰結束，趕在第一時間進入府城，卻發現秋水劍竟憑空消失不見了，與之一并消失的，還有自己和映雪尸骸。

如此醒目的痕跡，無異在告訴其他人，秋水劍已經隨它主人去往了該去的地方。

否則以蕭家行事風格，和在江湖上的以為，就算樹下了不少仇敵，卻也不至于這般容易覆滅，連歷代先祖墳塋都掘開了。

最關鍵江湖上諸多滅門慘案，也沒見誰做這等喪盡天良之事……明明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不過江潯現下還不會即刻去查探對方身份來歷報仇，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將歷代先祖的尸骸拾撿、重新擺放回棺材，將墳塋修繕好，還有院中那些白骨，也須得入土為安。

至于鋤頭鐵鍬一類工具，他完全用不上。若有需要削砍雕刻些東西，凝氣成刃就好。

可即使如此，有真氣便利依仗的江潯，從上午收拾到日薄西山之際，也才堪堪讓將不足一半的先祖墳塋修好。

然而，就在他暫且停下，準備去弄些柴火回來方便晚上生火照明繼續拾撿修繕時，卻突兀在晚風中嗅到了一股飄來的香燭紙錢焚燒的氣味。

“有人祭拜？”

“難道是蕭家后人，或幸存者？”

江潯精神一振，舉步邁步，身形瞬息消失在了祠后墓園中。

蕭家老宅雖大，但因有香燭氣的緣故根本無需刻意尋找，不一會兒，江潯便在距老宅門口不遠處見到了一老一小，跪地往一個破爛爐子里焚燒紙錢的身影。

老者年過八旬，須發霜白如雪，腰背也早已佝僂，皺紋遍布的臉上生滿老人斑。他穿著一件粗麻短打，襟口打有幾個歪斜斜補丁；跪在其身旁女童，則五六歲出頭，頭上扎起兩個小辮，粉雕玉琢，煞是可愛，素麻衣舊卻極凈，上面也沒有補丁。

“忠叔……”

看著二人小心翼翼，生怕紙灰會從帶來的爐中飄出，連香灰、滴落的蠟油都用薄木板接住的模樣，江潯眼眶瞬息通紅，一時沒忍住出聲開口輕喚。

陳忠，蕭家老仆，因自小生養在蕭家，相伴爺爺多年，后被冠以蕭姓，其后代子孫也會入蕭家旁支族譜，本身更是先天七品高手，可現如今……江潯卻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絲毫真氣波動，與尋常老農一般無二。

縱然陳忠已在歲月流逝中變得異常蒼老，但面容他卻不會忘記。

“秋，秋水少爺？”

聽到那略帶哭腔的聲音，陳忠身體猛地一顫，急忙抬頭望去，只見老宅之上，正有一身穿素麻長衫，木簪束發的青年紅眼凌空走來。

如此普天之下僅秋水少爺才擁有的絕世手段，與秋水少爺眉宇有幾分相似的影子，神情恍惚之際，他竟好似又見到了那個身穿桃衣、冠絕江湖的絕世天驕。

聽見爺爺恍惚開口，女童急忙起身行禮道：“蕭茹見過秋水少爺。”

小小的她，動作規范，禮數周全，一看就是不知偷偷練習了多少個日夜。

特別是她稱自己為蕭茹而非陳茹的話，更是宛如化作無數鋼針狠狠刺入江潯心臟，讓他難受到幾乎無法呼吸。

他幾度張嘴，很想說自己就是蕭秋水，時隔二十二年，他回來了。

但千般心澀痛楚，到了嘴邊只是化為了一句發顫的，“我……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