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待你何等恩寵,視若親子!你竟敢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屠戮名門,劫掠州郡,公然造反,你你罪該萬死,千刀萬剮亦不足惜!”
看著李隆基暴怒的樣子,高力士更是被嚇得渾身一顫。
但仍是顫聲提醒道:“圣人,胡兒已反,唯今之計,是趕緊出兵平叛啊!”
高力士這話,像是一盆冷水,瞬間剿滅了李隆基的怒火,讓他的理智瞬間回歸。
安祿山手握三鎮雄兵,一旦南下后果不堪設想!
終究,他也是有過豐功偉業的帝王。
只在短暫的震驚后,他立即反應過來,猛地看向高力士,眼神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
怒吼道:“快,快傳李亨,傳牛仙客,傳裴寬,傳所有宰相,六部尚書,即刻入宮議事!”
“是,臣領命!”
高力士趕忙連聲應是,連滾帶爬地領命而去。
李隆基頹然跌坐回龍榻,看著地上碎裂的杯子,看著這滿殿驚慌失措的美人,心中陡然冒出一股寒意。
他最信任的“祿兒”,他親手養大的猛虎,竟然,竟然真的反了,回頭狠狠的咬向了主人。
大唐的天,真的要塌了嗎?
與此同時,西域,龜茲。
天寶六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細密潔白的雪粒,無聲無息地從鉛灰色的天空中飄落。
輕盈地覆蓋了都護府高聳的檐角,染白了庭院中遒勁的古樹枝椏。
將整個龜茲城籠罩在一片靜謐而肅穆的初冬景象之中。
李琚站在書房的窗前,負手而立,靜靜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
屋內炭火燒得很旺,暖意融融,但他身上卻似乎沾染了窗外的寒氣。
不知不覺,半年時間已經過去。
但薛延阿姆河大捷后的喧囂與豪情,都仿佛還在昨日。
此刻的西域,正在厲兵秣馬,講武堂,已然初現雛形。
然而,這場不期而至的雪,卻是讓一切都變得緩慢下來。
“殿下。”
就在這時,王勝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他踏著薄雪快步走入書房,肩頭和兜帽上落了一層晶瑩的白。
李琚沒有回頭,只是伸出了手。
王勝將密函和軍情恭敬地呈上。
李琚拆開,目光迅速掃過。
當看到“安祿山反”、“屠戮范陽盧氏滿門”、“盡掠其財”、“已揮師南下”等字眼時,手指頓時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隨后,書房內陷入一種極致的寂靜,只有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輕響,以及窗外雪花簌簌落下的細微聲音。
李琚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等了這么久,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他靜靜地看著那幾行染血的文字,仿佛看到了范陽盧氏府邸沖天的火光,聽到了婦孺臨死前的絕望哭喊,感受到了河北大地在叛軍鐵蹄下痛苦的震顫。
他一手推動了這只猛虎的成長,甚至暗中為其掃除了一些障礙。
但當這只猛虎真的掙脫鎖鏈,亮出獠牙,開始肆意吞噬它所遇到的一切時。
那份沉重,那份對即將到來的滔天兵燹的預知。
依舊沉甸甸地壓在了心頭。
百姓何辜?
中原大地,終究還是要經歷這場浩劫了。
時間,仿佛在這沉默中被拉得很長。
窗外的雪,似乎也在這凝重的氣氛中落得更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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