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淮沒有伸手去拿那支錄音筆。他的視線落在上面,那小小的黑色塑料外殼,此刻在他眼里重若千鈞。
王律師看他不動,自己伸出手,按下了播放鍵。
沙沙的電流聲之后,一個熟悉到讓周時淮血液凝固的嗓音,從里面傳了出來。
是周建明。
“王律師,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清楚怎么選。你女兒的病,在美國那邊我已經聯系好了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這五百萬,只是定金。事成之后,還有五百萬。”
周建明的聲音帶著笑,那種勝券在握的,施舍般的笑意。
“爸他老了,糊涂了,居然想把公司交給一個毛頭小子。我這么做,也是為了周氏的將來。你幫我,就是幫周氏。”
緊接著,是王律師帶著哭腔的,絕望的哀求。
“二爺,我求求您,您放過我吧……老爺他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
“恩重如山?”周建明冷笑一聲,那笑聲里全是輕蔑,“他給你多少錢一個月?我給你他一輩子都給不了你的錢!王律師,你女兒等不起了。是你所謂的良心重要,還是你女兒的命重要,你自己掂量。”
錄音很短,到這里就結束了。
包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周時淮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卻在無人察覺的角落,一寸寸收攏,骨節因為用力而發出細微的聲響。
王律師看著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絲力氣,臉上浮現出一種怪異的平靜。
他從公文包的夾層里,又摸出一個用牛皮紙袋封好的文件,推到周時淮面前。
“這是老爺子第一次病倒前,親手寫好,讓我保管的遺囑。”王律師的嗓音沙啞得厲害。
“他說,以防萬一。”
“我……我當時鬼迷了心竅,把它藏了起來。”
他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干笑。
“周建明以為他做得天衣無縫,但他不知道,我跟了老爺子二十年,早就養成了凡事留一手的習慣。他給我的那份假遺囑,我做了公證,這份真的,我也留了底。”
王律師站起身,對著周時淮,將腰彎了下去,彎得很低。
“周先生,對不起。”
“我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我女兒沒了,我什么都沒了,也不怕他周建明報復了。”
“只要您需要,我隨時可以出庭作證,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周時淮終于動了。他伸出手,拿起那份薄薄的,卻承載著真相和血淚的文件。
他沒有立刻打開,只是用指腹摩挲著牛皮紙袋粗糙的表面。
宋安璃站起身,她看著王律師,這個一度讓他們恨之入骨的男人,此刻看起來只是個被命運碾碎的可憐人。
“謝謝你。”她開口。
王律師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一個字,拎起他那個破舊的公文包,佝僂著背,走出了包廂。
門被關上,也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周時淮坐在那里,久久沒有動作。他垂著眼,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宋安璃沒有催他,只是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時淮終于抬起臉。
那張英俊的臉上,沒有滔天的恨意,也沒有崩潰的悲傷,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冰封的死寂。
“安璃。”
“嗯?”
“我要讓他,身敗名裂。”他一字一句,每個字都淬著寒冰,“把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拿回所有屬于我的東西。”
一天后。
一則消息在南城的上流圈子里不脛而走。
周時淮和宋安璃聯手創辦的啟元科技,將聯合璀璨珠寶,在南城國際酒店舉辦一場規模空前的投資晚宴,廣邀各界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