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郡,神劍宗深處。
一間幽暗無光的密室中,幾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只有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腐朽與死亡氣息,在空氣中緩緩彌漫。
一道枯槁的身影,如同風干的樹根,跪坐在冰冷的蒲團上。
這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臉上的皺紋深如溝壑。
皮膚干癟地貼在骨頭上,生命之火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唯有一雙深陷的眼窩中,偶爾閃過一絲銳利如劍的光芒,證明著他曾經的不凡。
他枯瘦如柴、布滿老年斑的手,死死攥著一方已經褪色、邊緣磨損的粉色絲帕。
絲帕之上,用細密的針腳,繡著一柄精致小巧、卻透著絲絲凌厲之意的劍形圖案。
寂靜中,只有老者微不可聞的、艱難的呼吸聲。
許久,一聲仿佛來自幽冥的、充滿無盡悲愴與蒼老的嘆息,在密室中響起。
“小雪...我的小雪兒.......”
老者將絲帕顫抖地貼在自己干癟的臉頰上。
渾濁的淚水從深陷的眼角滑落,滲入縱橫的皺紋中。
“是祖父無能...是祖父對不起你啊...讓你小小年紀,便遭了毒手,葬身異鄉.......”
老者聲音嘶啞破碎,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般的痛苦。
提到那個名字,他佝僂的身軀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滿頭的銀白散發無風自動,如同狂亂的毒蛇般舞動。
顯示出其內心極致的悲痛與滔天的恨意!
“祖父恨不得......立刻踏平仇敵,用他們的頭顱.......來祭奠你在天之靈!”
一股恐怖至極的劍意不受控制地從他衰老的軀體內溢出。
瞬間充斥整個密室,墻壁和地面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浮現出無數道細密的劍痕。
這是一位絕世劍客瀕死前最后的鋒芒。
然而,這股驚天動地的劍意,只持續了短短一瞬,便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老者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差點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氣息也隨之迅速萎靡下去,比之前更加衰敗。
老者死死捂住胸口,臉上充滿了不甘與無奈,最終化為一聲更加沉痛的嘆息。
老者抬起頭,空洞地望著無盡的黑暗,仿佛在對自己解釋。又像是在對冥冥中的孫女懺悔。
“神劍宗的基業......上下數百弟子的性命....都系于祖父這最后一口氣上,祖父...身不由己啊...”
老者如今已是油盡燈枯,全靠一口氣和強大的意志強行吊著性命。
這最后一擊,是他為神劍宗留下的最終底牌。
必須在最關鍵時刻,為宗門爭取一線生機,絕不能因一己私仇而輕易動用。
良久,老者才艱難地平復了呼吸和激蕩的心緒,重新變回那具仿佛沒有生氣的枯骨。
就在這時,密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個壓抑著憤怒的年輕聲音響起,帶著哭腔。
“宗主!宗主!今日...今日我們又有三名在外巡查的弟子...死了。死狀凄慘!定是北海宗那群雜碎,或者屠夫宗的chusheng干的!他們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門外弟子的聲音充滿了悲憤與絕望。
密室內的老者,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深陷的眼窩中閃過一絲錐心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
但最終,這一切都化為了一聲充滿無力感的苦笑。
他何嘗不怒?
何嘗不想拔劍殺盡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