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迷霧沼澤的第二天正午,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突然變了臉。黑松林方向飄來的烏云像一塊巨大的黑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陽光,天地間的光線迅速暗淡下來,連腳下的荒原都被染成了灰撲撲的顏色。風裹著細小的沙礫,從荒原深處呼嘯而來,打在亞歐的鎧甲上發出“沙沙”的脆響,沙粒鉆進衣領,帶來一陣細密的刺痛。
艾拉懷里的小羊突然不安地動了起來,原本蜷縮在她臂彎里的身子猛地挺直,小耳朵豎得筆直,朝著前方荒原盡頭的方向發出急促的“咩咩”聲。它的鼻子快速翕動著,圓溜溜的眼睛里滿是警惕,連蓬松的羊毛都因為緊張而微微炸開——羊的聽覺本就比人敏銳數倍,顯然已經捕捉到了遠方傳來的危險氣息。
“前面不對勁。”亞歐猛地勒住馬韁繩,白馬發出一聲低嘶,前蹄在地上刨了兩下,揚起一小團塵土。他迅速從馬鞍側面的皮袋里取出一個黃銅望遠鏡——這是老鬼臨別時硬塞給他的,說是在黑市上淘來的寶貝,能看清兩里地內的動靜。亞歐將望遠鏡舉到眼前,鏡頭緩緩調焦,遠方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
鏡頭里,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影正跌跌撞撞地朝著他們的方向奔跑。走在最前面的人褲腿破了一大塊,露出的小腿上滿是劃痕和泥污,跑起來一瘸一拐;中間有幾個老人被年輕人攙扶著,腳步虛浮,隨時都可能摔倒;最后面的幾個孩子被大人抱在懷里,小臉蛋上滿是淚痕,嘴里還在小聲啜泣。他們身后約莫百米遠的地方,十幾只體型壯碩的黑鬃獸正緊追不舍——這些獸的毛發是純粹的墨黑色,像被瀝青裹過一樣,表面纏繞著淡淡的黑霧,一雙雙血紅色的眼睛在昏暗里泛著兇光,嘴角垂著渾濁的涎水,涎水滴落在地上,將枯草都燒成了黑色的焦痕。離最后面那個拄著木棍的老奶奶,只有幾步之遙。
“是黃沙村的人!”艾拉突然驚呼出聲,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她一眼就認出了人群最前面那個舉著旗幟的身影——是阿木!黃沙村的旗幟已經被撕得破爛不堪,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旗桿也斷了半截,阿木用右手緊緊攥著旗桿,左手則護著一個抱著孩子的老婦人,他的左臂上纏著厚厚的麻布繃帶,繃帶已經被血浸透,暗紅色的血漬順著手臂往下流,滴在荒原的泥土里,卻依舊咬牙拼命往前跑,每一步都邁得又快又穩,像一頭護崽的母獅。
“萊昂,你用火焰劍斷后,攔住那些黑鬃獸!”亞歐的聲音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他將望遠鏡塞回皮袋,右手牢牢攥住懷里的圣光石之心水晶盒,盒身傳來的溫潤觸感讓他稍稍安心,淡金色的微光正透過水晶壁在他掌心緩緩流轉,隨時準備展開防護光盾,“我和艾拉去接應難民,別讓獸群傷到他們!”
“好!”萊昂干脆地應了一聲,雙腿猛地一夾馬腹,胯下的白馬像是一道藍色閃電,朝著獸群的方向疾馳而去。他右手握住劍柄,心念一動,淡藍色的圣力火焰瞬間從劍尖噴涌而出——這一次的火焰不再是之前纖細的火刃,而是化作一道半米寬的火墻,像一堵燃燒的屏障,穩穩地橫在獸群和難民之間。火焰的溫度極高,連遠處的亞歐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荒原上的枯草被火焰的余溫燎得卷曲起來,發出“噼啪”的輕響。
“嗷——”最前面那只黑鬃獸收勢不及,一頭撞在了火墻上。火焰瞬間纏上它的鬃毛,黑色的毛發“轟”地一下燃燒起來,發出刺鼻的焦糊味。黑鬃獸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龐大的身軀在地上翻滾著,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可圣力火焰越燒越旺,很快就將它的半邊身子都裹了進去。后面的黑鬃獸見狀,紛紛停下腳步,警惕地盯著火墻,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卻不敢再往前一步,只是圍著火墻打轉,眼睛死死盯著被火墻隔開的難民,涎水越垂越長。
亞歐趁機策馬沖了過去,在靠近難民的瞬間,他將掌心的圣力注入圣光石之心,一道淡金色的防護光盾瞬間展開——光盾像一個半透明的穹頂,將落在最后的幾個老人和孩子都護了進去。光盾剛成型,就有一只黑鬃獸繞過火墻的邊緣撲了過來,腦袋狠狠撞在光盾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光盾劇烈晃動了一下,表面的金光黯淡了幾分,卻依舊牢牢撐著,將黑鬃獸彈了回去。
“阿木,你們怎么會在這里?不是說好了去紅石鎮避難嗎?”亞歐一邊維持著光盾,一邊朝著阿木喊道。阿木終于喘過氣來,他將懷里的老婦人扶到光盾下,又轉身去幫其他難民,聲音因為急促的呼吸而斷斷續續:“紅石鎮……紅石鎮也待不住了!獸潮太猛了,從黑松林里沖出來的,不光有黑鬃獸,還有更嚇人的‘鐵甲獸’!那些獸的皮硬得像鐵塊,獵人的弓箭射上去都只冒火星,紅石鎮的收容所快被沖垮了,我們只能往黑松林方向逃,想找騎士團……找騎士團幫忙!”
“鐵甲獸?”艾拉的眉頭瞬間擰了起來,她翻身下馬,將小羊小心翼翼地交給身邊一個抱著布娃娃的小女孩——這是阿木帶出來的村民家的孩子,名叫丫丫,之前在枯骨灘見過一面。艾拉從腰間拔出那對紅色短刀,刀身上刻著的火焰符文在陰沉的天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我在邊境聽老兵說過這種獸,體型比黑鬃獸大兩倍,皮膚是青灰色的,上面長著厚甲,普通刀劍根本砍不動,只有用強化過的圣力才能破防。”她說著,從懷里掏出之前剩下的凈心草粉袋,猛地撒向一只試圖從光盾縫隙鉆進來的黑鬃獸,“大家別慌!這些獸都被邪祟能量控制了,凈心草粉能暫時驅散它們身上的黑霧,跟著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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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粉落在黑鬃獸的身上,瞬間燃起了淡綠色的小火苗。黑霧遇到火焰,發出“滋滋”的聲響,像冰遇熱一樣快速融化。黑鬃獸的動作明顯遲鈍了幾分,眼里的紅光也淡了些,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暫時失去了攻擊性。
就在這時,人群里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娘!我的娘!”一個約莫五歲的小男孩從他母親懷里摔了下來,手里的布老虎掉在地上,滾到了火墻邊緣。孩子嚇得坐在地上,哭得渾身發抖,連爬都忘了爬。而一只沒被火墻攔住的黑鬃獸,正好繞到了這邊,它看到地上的孩子,眼睛里的紅光瞬間暴漲,猛地撲了過去,張開滿是獠牙的嘴,朝著孩子的肩膀咬去。
“小心!”艾拉想都沒想,身體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過去。她甚至來不及多想,直接撲在孩子身上,用自己的后背護住了他。同時,她右手的短刀帶著滿滿的圣力,朝著黑鬃獸的眼睛狠狠刺去——這是獸類最脆弱的地方。
“嗤——”短刀精準地刺入黑鬃獸的左眼,黑色的濃稠液體順著刀身濺了出來,落在艾拉的鎧甲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鎧甲表面瞬間被燒出幾個小坑。黑鬃獸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龐大的身軀猛地向后退去,爪子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跡。它捂著受傷的眼睛,轉身就要往荒原深處逃,萊昂抓住機會,揮起長劍,淡藍色的火焰順著劍身劈出一道弧線,正好落在黑鬃獸的背上。“轟”的一聲,火焰瞬間將它裹住,黑霧在火焰中快速消散,黑鬃獸的眼神漸漸恢復清明,最后看了一眼孩子,轉身踉蹌著跑遠了,再也沒有回頭。
艾拉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將懷里的孩子緊緊抱在懷里。孩子還在哭,卻伸出小小的手,緊緊抓住她鎧甲的衣角,哽咽著說:“姐姐……謝謝你,我以為我要死了……”
“別怕,沒事了。”艾拉蹲下身,用袖子輕輕擦去孩子臉上的眼淚和泥土,聲音放得又輕又柔。她從懷里掏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光鱗魚干——這是沼澤老人給的,味道又鮮又甜,是孩子們喜歡的口味。她將魚干遞到孩子手里:“吃點東西就不害怕了,有我們在,不會讓獸群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