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府邸的午后暖陽尚未完全收斂余暉,星塵校園“冰淇淋慈善事件”帶來的哭笑不得的暖意,仍如同甜美的余韻,縈繞在顏清璃的唇角。然而,當暮色漸沉,書房窗外的學院尖頂輪廓被天際最后一抹絳紫勾勒得愈發清晰時,她便收斂了所有屬于“顧太太”的柔軟,重新披戴上“顏清璃”的學術鎧甲。
博德利圖書館的古老穹頂下,時間仿佛流淌得格外緩慢而莊重。空氣里彌漫著幾個世紀沉淀下來的紙張、皮革與木料混合的醇厚氣息,唯有智能閱覽桌上懸浮光屏流淌的冷藍色數據流,提醒著此處與時代的接軌。顏清璃埋首于一堆關于“后現代建筑美學中的創傷符號學”的厚重文獻與全息資料中,指尖在光屏上快速劃過,留下細密的標注,琉璃色的眼眸專注得近乎銳利,只有偶爾無意識輕蹙的眉心,泄露了一絲疲憊。
無名指上的“肺泡成像戒”內部,幽藍的微觀結構隨著她深度思考時略微屏息的節奏,明滅得有些遲緩。腰間那條“心源”隕鐵細鏈貼著肌膚,傳來恒定溫潤的能量場,如同顧司衍無聲的陪伴,在這知識的海洋里為她提供著錨點。
她正試圖厘清一個關于“破碎結構的象征性重建”的復雜論點,需要調閱一份存放于圖書館地下珍本庫的、上世紀中葉的絕版建筑年鑒電子檔案。申請流程繁瑣,需要多層權限驗證。就在她凝神操作權限界面時,一陣難以抗拒的倦意如同潮水般襲來——連日高強度的學業、顏氏重建的籌劃、以及白日里情緒的細微波動,終于在此刻突破了身體防線。
她的眼皮漸漸沉重,支撐著額頭的手肘微微下滑,指尖還虛懸在光屏的“確認”按鈕上方,呼吸變得輕緩綿長。最終,她抵不過疲憊,側臉枕在攤開的、散發著微涼觸感的智能皮革桌面上,沉入了短暫的睡鄉。墨發有幾縷散落在光潔的臉頰旁,長睫安然覆下,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陰影,唇角還無意識地抿著一絲未解的學術執著。
就在她呼吸徹底平穩的瞬間,圖書館角落一根古老的石柱后方,空氣幾不可察地微微扭曲。顧司衍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本身,悄無聲息地顯現。
他顯然是從某個重要場合直接趕來,依舊是一身無可挑剔的墨黑高定西裝,只是解開了領帶,襯衫領口隨意敞著,添了幾分慵懶的侵略性。熔金色的瞳孔在圖書館幽暗的光線下,如同鎖定獵物的夜行動物,精準地穿過層層書架,落在那個伏案小憩的身影上。
他的目光先是掠過她微蹙的眉心,眼底掠過一絲心疼,隨即掃過她面前尚未完成權限申請的光屏,冰裂紋戒指極輕地閃爍了一下。遠在璃光城堡主控中心的林驚蟄瞬間接收指令,無聲地接管了那份檔案的調閱流程,復雜的驗證步驟在百分之一秒內被破解完成,所需資料悄然開始傳輸至她的終端。
做完這一切,顧司衍才邁步走近。他的腳步落在古老的地毯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如同踏光而行。他停在顏清璃的桌前,垂眸凝視著她的睡顏,冷峻的眉眼在昏黃壁燈的光暈下,柔和得不可思議。
他脫下自己帶著體溫的西裝外套,動作輕緩得如同對待稀世琉璃,小心翼翼地披在她單薄的肩頭。高級羊毛面料裹挾著他身上獨特的雪松冷香與一絲難以喻的、屬于頂級決策者的強大氣場,瞬間將她籠罩。
俯身時,他靠得極近,能清晰地看到她長睫根根分明的弧度,感受到她溫熱清淺的呼吸拂過自己下頜。一種難以喻的沖動攫住了他——在這座承載了人類無數智慧結晶的圣殿里,在他女王卸下所有防備的瞬間。
他沒有絲毫猶豫,低頭,溫熱的唇瓣極其輕柔地覆上了她微涼的眼瞼。這是一個不帶情欲、卻充滿了無盡憐惜與珍視的吻,如同蝴蝶棲息于初綻的花瓣,短暫,卻烙印下滾燙的溫度。
然而,就在他唇瓣離開她眼瞼的剎那——
“嘀。”
一聲極輕微的、幾乎無法被人類聽覺捕捉的電子音,自圖書館穹頂某個隱蔽的角落響起。那是圖書館安防系統自帶的、用于監測古籍保存環境(包括溫度、濕度、異常熱源)的紅外熱成像攝像頭,在捕捉到閱覽區這個角落異常“熱源”接觸時,自動觸發的一次校準記錄。
攝像頭忠實地工作著,將剛才那一幕轉化成了數據流:兩個清晰的人形熱源,其中一個(顧司衍)的唇部區域溫度明顯升高,與另一個(顏清璃)的眼瞼區域產生了短暫而精準的熱量傳遞。這幅由溫度構成的“吻痕”圖像,連同精確到毫秒的時間戳,被加密存儲進了圖書館的海量安防數據流中。
顧司衍的耳廓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遠超常人的聽覺捕捉到了那聲微不可聞的提示音。他熔金色的瞳孔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冷光,卻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近乎狂妄的弧度。
他直起身,最后為她攏了攏外套,確保她不會受涼,然后便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入書架深處的陰影里,仿佛從未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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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顏清璃被終端傳輸完成的輕微震動驚醒。她有些迷茫地睜開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肩頭陌生的重量與溫暖,以及鼻尖縈繞的、熟悉到令人心安的雪松冷香。她微微一怔,低頭看到身上披著的墨黑西裝外套,心底瞬間明了。
臉頰不受控制地泛起熱意,她下意識地抬頭四顧,閱覽區空曠安靜,只有遠處幾個學子埋首苦讀的身影。哪里還有那個男人的蹤跡?
可她指尖觸摸到的外套余溫,以及心底那片驟然被填滿的暖融,都真切地告訴她,他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