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在粘稠的蜜糖里,越掙扎,陷得越深。1808房冰冷華麗的雕花門板,是顏清璃搖搖欲墜身體唯一的支撐點。掌心那張被汗水浸軟的鉑金房卡,“1808”的數字烙鐵般灼燙。
父親…不行了?遺愿…關于媽媽?
兩個恐怖的念頭在混沌的腦中反復撞擊,每一次都帶來滅頂的窒息。巨大的悲傷與茫然如冰潮沖刷理智的堤岸。恐懼攫住了所有神經末梢,只余一個本能:進去!聽父親說完關于母親的最后囑托!
然而,身體背叛了意志。一股詭異的燥熱自胃底升騰,火蟻般啃噬四肢百骸。視野旋轉模糊,金色壁燈暈成光斑,波斯地毯花紋如活物蠕動。血液奔流的轟鳴里,夾雜著楚昊然那句蠱惑的魔咒:“快去…別讓伯父帶著遺憾走……”
更致命的是那無處不在的、令人窒息的雪松琥珀香。
楚昊然的氣味。精心調制的毒藥——冷冽雪松、厚重廣藿香、甜膩琥珀尾調。此刻,它化作有形枷鎖,隨每一次艱難呼吸,霸道地侵入肺腑,絞殺清醒。
這惡心的氣息,裹挾著記憶碎片,洶涌撞擊脆弱的神經:
**小姨家書房。**陽光穿透落地窗,舊書與墨香沉靜流淌。書房門開,小姨夫傅教授領進一個西裝革履、笑容拘謹討好的年輕人。“清璃,這是楚昊然,我的學生。”楚昊然上前一步伸手,那股刻意彰顯“精英感”的雪松琥珀香瞬間壓過墨香。“顏小姐,久仰。”聲音刻意溫和,目光卻黏膩如蛛絲。指尖觸及他微濕的掌心,濃烈香氣讓她本能蹙眉,心底掠過排斥。
**珠寶店射燈下。**玻璃柜臺反射刺目光芒。楚昊然志得意滿,拈起一枚鉆戒。“清璃,試試?象征我們純潔永恒。”戒指滑入指根,冰冷沉重。雪松琥珀香混合金屬皮革味洶涌而至,眩暈與束縛感瞬間攫住她。店員恭維、楚昊然的低語變得遙遠。“假的…”心底微弱的吶喊,無關鉆石真偽,而是這精心包裝的“愛”本身。
**京郊楚家的窒息時刻。**車子駛離繁華,道路逼仄。灰撲撲的破舊房,室內彌漫油煙與霉味。狹小房內堆滿雜物,蒙塵佛龕前散落空啤酒罐,楚母趿拉著拖鞋,捏著撲克牌斜眼打量,嘟囔著難懂的方,楚鈺露臍裝陷在舊沙發刷手機,楚虹在塑料凳上嗑瓜子,見楚昊然進門,隨即眾人立馬獻媚敷衍一句“來了”,楚昊然臉上難堪一閃,那身雪松香水在污濁空氣中突兀可笑,如同泥塑披著華袍,那混合劣質香水與污濁的窒息感,成為揮之不去的噩夢。
每一次!當欺騙、脅迫、被拖向深淵時,這股雪松琥珀就如影隨形!它是楚昊然的標記,是籠罩生活的無形牢籠!
此刻,在藥物催化下,這氣味被無限放大,粘稠、滾燙、侵略性十足!鉆入鼻腔,纏繞氣管,霸占所有感官!昏沉、燥熱、惡心、恐懼……翻騰交織,她只能死死倚靠冰冷門板,額頭抵著浮雕紋路,汲取一絲涼意。眼前光斑飛旋,走廊盡頭壁燈仿佛化作楚昊然算計的眼,冷冷注視,等她推門踏入陷阱。
“爸…媽…”破碎嗚咽溢出唇縫,絕望悲涼。房卡千斤重,又灼熱燙手。進?退?理智尖叫危險,情感在父親“遺愿”巨石下碾成齏粉。
意識即將被藥物與惡臭徹底吞噬,顫抖的手指即將把房卡插入鎖孔的剎那——
“叮!”
一聲清脆、冰冷、如玉碎般的電子音,驟然刺破死寂長廊!
聲音不大,卻如冰錐扎透混沌!顏清璃猛顫,渙散的琉璃色瞳孔艱難聚焦——
走廊盡頭,暗金紋路的vip電梯門,正無聲滑開!
門內強光傾瀉,在昏暗地毯上劈開一道銳利光路。
光路中央,一道高大身影如撕裂夜幕的孤鷹,裹挾一身室外寒意與雷霆之勢,一步踏出!
男人似剛從戰場抽身。昂貴西裝隨意搭在臂彎,白襯衫領口粗暴扯開兩顆,露出凌厲鎖骨。深灰真絲領帶如被絞殺的獵物,被他骨節分明的大手緊攥,扯下半截,松垮懸垂胸前。扯領帶的動作,寫滿不加掩飾的煩躁、不耐,亟待宣泄的暴戾張力。
頂燈勾勒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雕刻般冷硬。眼窩下濃重陰影,薄唇緊抿無弧,下頜線繃如刀鋒。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極度危險氣息,血尚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