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悲傷和恐懼沒有讓我沉溺太久。
一種更加堅定、甚至帶著一絲悲壯的決心,從心底最深處破土而出。
我必須去。
不是因為有了依靠,而是因為失去了所有依靠。
不是因為懷揣希望,而是因為可能已經沒有了希望。
陳舅舅倒下了,那些警察犧牲了……
而那個少年,極有可能就是這一切的參與者甚至主導者。
我不能再躲在這里害怕、哭泣。
我猛地擦掉眼淚,撿起電話,撥通了李姨的號碼。
我的聲音還帶著哭腔,卻異常的清晰和堅定:
“李姨,把舅舅在香港的地址給我。
船票也請幫我處理好。我自己去。”
掛斷電話,我走到衣柜前。
鏡子里的人,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梳著一絲不茍的高馬尾,穿著寬大灰暗的衣服——
這是一層我穿了多年的、用來躲避外界目光的盔甲,也是我用來偽裝自己的保護色。
但現在,我不需要了。
我去香港,不是為了繼續躲藏。
我顫抖著伸出手,緩緩摘下了那副沉重的眼鏡。
視野瞬間變得有些模糊,卻又一種奇異的清晰感。
我解開了萬年不變的高馬尾,柔軟的長發披散下來,拂過肩頸。
我翻找出箱底一件從未穿過的、質地柔軟的米白色毛衣和一條簡單的格子裙。
這是我這個年紀的女孩會穿的正常衣服。
我不能再用那副“古板老師”的形象去見他了。
我害怕。
我害怕他以“老師”的身份認出我,然后用那種看穿一切、帶著玩味和殘忍的眼神看著我,嘲笑我的偽裝,將我在學校里所付出的一切善意和掙扎都踩在腳下。
但更深的潛意識里,我似乎又在隱隱地希望著……
希望他能認出更深層的、真實的我?
還是說我只是想以一個全新的、更真實的姿態,去面對那個可能已經徹底陌生的他?
這種矛盾讓我心慌意亂。
但行動卻未曾遲疑。
我換上了那身新衣服,將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
看著鏡子里那個眉眼柔和、氣質完全不同的自己,陌生感撲面而來。
沒有了盔甲,脆弱感也隨之而來。
但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也在心底慢慢滋生。
我拿起桌上那只布滿裂痕的懷表。
第三顆,也是最后一顆星星,正散發著微弱卻執拗的光芒。
我知道,最后的旅程,就要開始了。
我將以阮糯最原本的樣子,去往風暴的中心,去面對那個她一心想要拯救、卻可能已被她親手推向更深遠淵的少年,去面對一個滿目瘡痍、失去英雄的未來。
船笛聲仿佛已經在耳邊響起,悠長而蒼涼,像是為一曲沉重的挽歌,奏響了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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