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我攥著照片的手指上,眼尾挑了下,沒說話,鞋尖卻又往下壓了壓。
黃毛往我頭上扔枯葉,碎葉粘在發間,像落了層灰。
胖子舉著半瓶福爾馬林晃過來,瓶里的液體冒著細泡,腥氣混著冷風鉆進來。
他剛要往我手邊湊,關祖突然轉了下頭,眼神掃過胖子的手。
沒說話,胖子卻像被燙到一樣,立刻把瓶子往身后藏,腳步往后退了半步。
周蘇突然站起來,沒擋我前面,只走到關祖身邊,黑指甲無意識地摳著自己的校服褲——那里沾著點沒洗干凈的黑顏料。
她的目光落在我被鞋尖抵住的手背上,指尖慢慢收緊,把褲邊攥出一道褶。
關祖的鞋尖沒動,鋼筆又在指節間轉起來。
過了兩秒,他對著胖子抬了抬下巴,胖子立刻把福爾馬林瓶放在地上,瓶底磕到地磚,“咚”的一聲,卻沒敢再動。
黃毛剛要罵,迎上關祖的眼神,嘴張了張,又把話咽了回去——那眼神里的冷,不是鬧著玩的,是帶著點不耐煩的威懾。
我趁機抽回手,指尖已經凍得發麻,卻還是攥緊了地上的照片。
關祖的鞋尖終于挪開,卻在我要站起來時,突然用鞋跟勾了下我的腳踝——很輕,像提醒,又像嘲諷,讓我踉蹌了一下,沒摔,卻站穩了。
“滾。”他的聲音冷得像風,目光掃過我手背上的血珠,又落在地上的福爾馬林瓶上,“別讓東西臟了這里。”
我扶著周蘇往門口走,她的手很涼,下意識往我身邊靠了靠,肚子抵著我的胳膊,輕輕發顫。
走到門口,我把口袋里的暖寶寶塞給她,指尖碰到她冰涼的手心,她沒說話,只是攥得很緊,黑指甲蹭在暖寶寶包裝上,留下道淡痕。
回到宿舍,風還在刮,晾在窗臺的黑傘被吹得晃來晃去,傘骨上的漆掉了一塊,像凍裂的皮膚。
我把照片攤在桌上,找了膠帶一點點粘——碎掉的夕陽拼不回原來的樣子,膠帶的痕跡像一道道冰疤,橫在光上。
天黑時,我去關窗,看見門口放著顆橘子糖,糖紙皺巴巴的,沾著點枯葉。
我沒碰,只是把它放在窗臺,和傘并排。
風卷著糖紙晃了晃,像在說什么,又像什么都沒說。
明天要再買些暖寶寶,要去看看劉藏在抽屜里的照片。
我對著窗上的冰花想,手背的血痂還在發緊,卻沒那么疼了——疼的不是手,是照片里碎掉的光,是周蘇發顫的肩膀,是關祖鞋尖抵上來時,那片沒說出口的冷。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