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她。”關祖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不是攔,是用煙蒂指著火爆的手,眼神里的冷像淬了毒,“我沒讓你碰她。”
火爆愣了下,罵道:“你他媽又發什么病?
剛才不還讓我們……”
“我說別動就別動。”他說,聲音很輕,卻讓火爆停了手。
我抱著燒了一半的相冊,手背燙得通紅,眼淚在眼眶里轉。
他走過來,沒看我的傷,反而伸手扯了扯相冊的焦邊:“這種破東西,燒了就燒了,搶什么?”
“這是劉天的……”我的聲音抖得厲害,話沒說完,煙蒂燙在我手背上的傷口上,疼得我尖叫一聲,眼淚掉下來。
“疼?”他笑了,是低低的笑,帶著點殘忍,“剛才搶相冊的勁兒呢?”
他突然伸手,指尖蹭過我的傷口,力道大得像在磨肉。
劉天突然撲過來,抱住關祖的腿:
“別打老師了……相冊我燒!我自己燒!”
他的臉貼在關祖的褲腿上,哭得像快死的貓。
關祖一腳踹開他,劉天摔在鐵桶上,發出“哐當”一聲悶響。
“沒出息的東西。”
關祖的鞋尖碾在劉天的手背上,“早這樣不就完了?”
黃毛和胖子拍著手笑,邁斯舉著相機圍著我們轉,閃光燈一次又一次晃我的眼。
火爆趁機搶過相冊,往汽油桶邊走:
“燒了燒了!
省得這老處女多管閑事!”
我看著相冊離汽油桶越來越近,手背上的疼都忘了。
突然想起雨巷里的糖紙,想起劉天照片里的光。
我沖過去,死死抱住火爆的胳膊:“別燒!求你了……”
火爆嫌惡地推我:
“滾開!老處女真惡心!”
他的手肘撞在我的肚子上,疼得我蹲在地上。
關祖靠在鐵架上,沒說話,只是盯著我蹲在地上的樣子,指尖轉著煙。
直到火爆要把相冊扔進汽油桶,他才突然開口:“把相冊給她。”
“你他媽到底幫誰?”火爆急了。
“我沒幫誰。”關祖走過來,一把搶過相冊,扔在我面前的地上,“撿起來。”
他的鞋尖碾過相冊的焦邊,“但你記住,這是我讓你撿的,不是你自己能搶的。”
我蹲下去撿,手指剛碰到相冊,就聽見劉天小聲說:“老師……你看這張……”
他爬過來,指著相冊里的夕陽照,“我媽教我拍的,她說光落在水洼里,像星星……”
我的眼淚掉在照片上:“拍得真好……比星星還亮。”
劉天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蒙塵的燈被擦干凈:“真的嗎?你真的覺得好?”
他第一次敢抬頭看我,眼里的恐懼少了點,多了點光。
關祖看著那道光,突然煩躁地踢了踢鐵桶:“吵死了!走了!”
他轉身就往外走,白球鞋踩在石子路上,沒回頭。
黃毛和胖子罵罵咧咧地跟著,邁斯路過我身邊時,偷偷把一張照片塞給我——
是剛才拍的,我抱著相冊蹲在地上,劉天靠在我旁邊,關祖站在不遠處,煙蒂快燒到手指了。
劉天摸著那張夕陽照,小聲說:“老師,這個給你……我還有很多光的照片,下次拿給你看。”
他的手指還在抖,卻敢主動碰我的胳膊了。
我接過照片,手背上的疼好像輕了點。
走出廢工廠時,遠遠看見關祖靠在樹上抽煙。
他沒看我,卻在我經過時,把口袋里的薄荷糖扔在我腳邊——糖紙皺巴巴的,沾著點煙味。
我蹲下去撿,聽見他罵了句“廢物”,然后腳步聲越來越遠。
回到宿舍,我把劉天給的照片夾在教案里。
邁斯塞的那張照片上,關祖的煙蒂快燒到手指了,卻沒扔,像在盯著什么發呆。
手背上的傷還在疼,可我摸著照片里的光,突然覺得——
劉天的光被人看見了,
關祖心里的光,會不會也藏在某個角落?
晚上,我在畫室找了本新本子,準備幫劉天貼照片。
窗戶突然“咚”地響了一聲,關祖翻了進來,手里拿著瓶碘伏,扔在桌上:“擦你的手。”
“你怎么……”
“別他媽廢話。”他別過臉,“臟死了,影響我下次‘玩’。”
說完翻窗就走,白球鞋踩掉了窗臺上的一盆多肉。
我拿起碘伏,瓶身還帶著他的體溫。
窗外的月光照在照片上,水洼里的光像星星。
原來,再壞的人,也有不想讓“樂子”提前碎掉的時候;
再暗的地方,只要有人看見光,就不算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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