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張了張嘴，剛想說“雨大”，就看見他用鞋尖碾住糖，慢慢用力。

糖紙發出“咯吱”的輕響，橘色的糖渣從他鞋底擠出來，混進泥里。

我的呼吸一下子頓住了。

不是心疼糖，是心疼他眼里的那種……毀滅欲。

連一顆糖都要碾碎的、藏不住的黑暗。

我攥著懷表的手開始發抖，一半是疼，一半是怕——怕眼前這個半大的少年，真的會變成懷表里那個瘋狂的惡魔。

他看見我的發抖，碾糖的動作停了。

忽然彎腰，用沒受傷的手指撿起那半片糖紙，捏在指尖轉了轉。

然后，他抬起頭，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黑沉沉的瞳孔里，映出我渾身濕透、臉色發白的樣子。

“記住了。”他說，聲音很輕，卻像釘子一樣扎進我耳朵里，“下次別隨便給人東西。”

懷表的燙意突然炸開，我知道時間到了。

我沒敢再看他，轉身就跑，雨砸在臉上，疼得像小巴掌。

跑過巷口時，我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他還靠在墻上，手里捏著那半片橘色的糖紙，另一只手的指尖，還在輕輕刮著圍墻的銹跡，刮出“吱呀”的、讓人發毛的響。

“咔噠。”

跌回書桌前時，我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臺燈的光暖得晃眼，可我眼前全是他黑沉沉的眼神，和他碾碎糖時的樣子。

我攤開手，掌心全是汗，懷表涼得像冰，第一顆星徹底暗了下去。

桌角的鏡子里，我臉色發白，嘴唇咬得發腫。

我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糖，忽然不敢碰了——剛才他捏碎糖紙的聲音，和未來槍聲的回響，在我腦子里攪成一團。

我知道，他不是需要保護的小獸。

他是帶刺的，是已經開始長歪的樹，我的糖和傘，在他眼里可能只是可笑的試探。

可我還是忘不了，他摩挲玻璃時，瞳孔里那點一閃而過的、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慌。

雨還在下，我把臉埋在臂彎里，眼淚掉在桌面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下次見面，我該怎么辦？

是再遞一顆糖，還是……離他遠一點？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個雨巷里，他捏著橘色糖紙的樣子，和懷表里那個戴面具的惡魔，已經在我心里，纏成了一個解不開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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