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宋知韞和蕭景鈺坐馬車來到了寧遠侯府。
這次兩人來一個是為了看望病情加重的老侯爺,另外則是看看上次那株盆栽究竟是給了誰。
雖然前天晚上兩人都知道那盆栽是準備送給表哥沈青郯的,但宋知韞到底是同他一塊兒長大,自然是不會輕易相信沈青郯會做出這樣有違禮法之事。要說她是小古板,那沈青郯可是比她還要古板成熟之人。
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的,他心里時刻謹記。
還記得年幼時,他不小心將茶盞打碎了,怕此事會怪到下面的丫鬟小廝,便主動前去和管事嬤嬤說個清楚明白。
那時候宋知韞不明白,明明只是打碎了茶盞,這樣的小事有什么要緊的呢?
可她記得沈青郯卻是面色凝重地闡述道:“或許這茶盞于我而并不值錢,但對于那些下人來說可能是占了一半的月例。有些事情對于我們來說是習以為常,但對于某些人來說不是小事。”
這樣的表哥,事事謹慎,見微知著,端的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會同蕭朝緋私下通信呢?
通傳后,兩人被小廝領著來到了老侯爺所居住的風唳院,有丫鬟坐在門口的錦杌上搖著蒲扇煎煮熬藥,有的則是在擦拭桌子,一切看著有條不紊,并未因著老侯爺病重而變得混亂不堪。
珠簾緩緩掀開,只見內室中沈青郯此刻正端著綠釉刻花靈壽紋碗,手上捏著玉瓷輕輕攪動著里面濃稠棕黑的中藥,準備給老侯爺喂藥,瞧見他們來了,笑著站起身打招呼,“表妹妝安。”
“表哥好。”宋知韞客氣頷首,目光放在了不遠處躺在架子床上的老侯爺身上。
老侯爺已過不惑之年,白發蒼蒼,但瞧著身量很高,面容瞧著有些干癟,像極了被曬得皸裂的土壤,一塊塊的顯現出溝壑來,若只是看眉眼是極為清雋,想來年輕時也是俊俏的。
只是此刻病的有些意識不大清楚,雙眸有些渾濁不清,干裂唇瓣上下碰了碰,喊出了外孫女的小字,“杳杳啊……”
宋知韞上前幾步,溫聲開口:“外祖父好,聽聞您近來身體不適,我便想著帶夫君過來一同瞧瞧你,陪您說會兒話,好解解悶。”
說著,她連忙轉過身牽住了蕭景鈺的手,笑盈盈道:“對了,這是我夫君蕭景鈺,我們成婚時您未來,如今我想著正式給你介紹一番。”
老侯爺緩緩地眨了下眼睛,眉頭皺了起來,“這、這不是京城那……”話及此處,他反倒是沒有再多說什么,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若你在國公府待得不大開心,外祖父這里永遠歡迎你的,若有人欺負你,你告訴你表哥,他幫你出氣。’
宋知韞自然知曉這老侯爺話里的意思,畢竟蕭景鈺紈绔的名聲在外,要在瞬間改變所有人對一個人固有的看法,那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只能潛移默化。
“外祖父,我夫君待我很好的,我在國公府過得也很好。”說著,宋知韞讓蕭景鈺將她最近制好的安神香遞了上來,“我聽聞您近來有些難以安睡,這個香是我做的,夜里點了必然能很快入眠的。”
“杳杳有心了。”老侯爺有些難過地望著她,“杳杳啊,你可是還在怪外祖父那年對你母親實在是過于狠心了?”
宋知韞臉上的笑容一僵,她緩緩垂下眼眸,“我若是說實話,外祖父可會生氣?”
“不會,外祖父甚至會高興,你母親有你這樣好的女兒,想來九泉之下也會很歡喜的。”
“我心里怨過您,但想到當時家中還有未出嫁的姨母們,您這么做也是為了侯府,我能理解。”
老侯爺望向窗柩外已經枯死的柿子樹不禁嘆了口氣,“終究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好,前怕狼后怕虎的,這才……杳杳,我老了,不中用了,名下的產業也沒多少,但我記得你兒時便喜歡做各種刺繡,我那江南的蠶月莊也沒什么用,便送給你打理,如何?”
宋知韞聽到這話不由得心頭一跳,那蠶月莊足足有三百來畝地啊,要是直接給了她這么一個鮮少往來的外孫女,怕是這侯府其他的人要同她鬧起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