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英愣了一下:“為什么?”
十阿哥甕聲道:“額娘一直盼他們成婚,他們若真的成了,額娘了了一樁心事,怕是——”怕是會安然撒手。
想到此十阿哥又淚目兩行。
舜英哭笑不得,“傻孩子。”
春日的暢春園是如此繁花似錦,舜英卻無心賞看,她柔聲道:“多陪陪你額娘。”
貴妃強撐至如今,已經是油盡燈枯了。如今她平安歸來,貴妃已經是了了一樁要緊心事,如今心神大松,只怕是……
舜英掏出錦帕,給他擦了擦淚水,“回去吧,你才是你額娘心中最惦念的人。”
十阿哥忍著淚意點了點頭,躬身道:“兒臣恭送佟娘娘!”
舜英登上肩輿,這才拭了拭眼角的淚滴,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吩咐道:“去清嘉苑。”
重湖十里蓮葉依舊亭亭,隱約已有花骨朵冒出,可惜不見紅意,但仍有蜻蜓立于上頭,倒是極美的畫卷。
可惜重湖湖畔的清嘉苑內,景象亦是不容樂觀。
赫舍里齊布琛無力地歪在臨窗的羅漢榻上,身上披著厚厚的斗篷,見到舜英到來,才勉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去看過貴妃姐姐了?”見佟妃眼角微微泛紅,齊布琛便猜到十有八九是從云涯館而來。
見齊布琛的情況還好些,舜英也是略略松了一口氣,便上榻上兀自落座,“唉,十阿哥哭得不成樣子,實在叫人揪心。”
才十三歲的孩子,眼看著就要失去至親了!
赫舍里齊布琛也不免眼圈微紅,“這孩子,旁人都嫌他粗笨莽撞,殊不知他一腔赤子心腸。”
赫舍里齊布琛眉宇含愁,眼睛仔細打量了佟妃一通,“其實去歲冬月,貴妃姐姐就幾乎撐不住了,她是心里牽掛太多,才撐到如今的。”
舜英自是明白,她也是貴妃心中的牽掛,多了這一份牽掛,便多了一份羈絆。
齊布琛低語道:“太醫說,也就這幾日了,內務府壽材都備好了。”說到此處,齊布琛再也忍不住,淚水如泉涌出。
舜英急了,她急忙勸道:“你如今身子還沒好利索,切不可哀傷過度!”
話雖如此勸,但可想而知,一旦貴妃薨逝,只怕齊布琛也……
貴妃與赫舍里妃才是宮中交情最深摯友,又是親眷,自是如親姐妹一般。
齊布琛努力止住了淚水,“我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只是……著實叫人忍不住。”
是啊,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和姐妹,眼瞧著貴妃時日無多,叫赫舍里氏如何能不哀傷欲絕?
“十阿哥,這孩子,日后便拜托你多照顧了。”赫舍里齊布琛擦了擦臉上的淚,握著舜英的手,眼里滿是懇求之意。
舜英不禁心酸,這是分明是托孤啊!
貴妃都沒有說這樣的話,倒是齊布琛替她說了。
赫舍里齊布琛怕是也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所以才要拜托舜英。
康熙三十五年四月底,固山格格佟佳蘭藉成婚后第三日,貴妃鈕祜祿氏薨于暢春園行宮。皇帝追謚其為溫僖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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