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桂英翻了個白眼,眼神從上到下掃了林嘉一遍。
見她穿了長袖布衫,還戴了副洗得發白的棉線手套,嘴角立馬一撇。
“小林啊,你不是剛教我們咋種菜嗎?這才一天,就不行了?嘖,你這手,連鋤頭都沒摸熱乎,就喊累?”
她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都快濺到林嘉臉上了。
“這細皮嫩肉的,哪是干農活的料?戴著手套,連草葉都不敢碰,真當自己是城里大小姐呢?秋收是拼力氣的活兒,不是光靠嘴皮子吹牛的!你那套理論,該不會都是空談吧?”
話里話外,全是譏諷。
意思再明白不過。
你林嘉教人種菜,自己連土都怕臟,根本就是嘴上功夫了得。
她們皺起眉頭。
劉芮英的臉直接沉了下去。
“陳桂英,你這話什么意思?”
陳桂英嗤笑一聲,下巴一抬。
“我哪敢有啥意思?不是關心關心嘛!難道我說錯了?”
周圍人正要替林嘉回嘴,林嘉卻已經轉過身來。
“陳嬸子,你這話,我聽著不舒服。”
“我戴手套,是為了不讓手被麥茬劃破,又不是怕干活。這跟吃不吃苦,有啥關系?”
“我教大家,是想著大伙兒的菜籃子能多點綠,少花點錢,是好事。”
她頓了頓,目光直視陳桂英。
“我林嘉既然站在這兒,今天該割的麥子,一捆都不會少。你用不著在這兒陰陽怪氣。有那功夫編排別人,不如多割壟麥子,省得等等落在后頭,還怪麥芒刺人,自己沒力氣。”
“你!”
陳桂英脖頸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手指直直指向林嘉。
“你咒誰呢?”
“誰接話,誰心里有數。”
林嘉寸步不讓。
“我做事,從不藏掖。教菜是真心,下地也沒偷懶。你倒是嘴上跑得快,手卻總往陰涼地里縮。有本事,今天咱倆比比,誰割得快,誰割得齊,輸的當場認錯,行不行?”
她雖然不熟農活,但昨天該干的活,她一樣沒落下。
天沒亮就起床,手指磨出血泡,腰酸得直不起來,也沒喊過一聲累。
反倒是陳桂英,她親眼看見對方躲到樹底下歇了三次。
還偷偷啃窩頭,一邊吃一邊瞄著別人,生怕被人發現。
劉芮英叉著腰,嗓門一下炸開了。
“陳桂英!林嘉是我們沈家的媳婦,你以為我們沈家沒人了?你嘴皮子不利索,就給我閉上!”
四周的嬸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替陳桂英說話。
“你少說兩句行不行?小林教咱們種菜是好事,哪招你惹你了?人家昨天一整天沒停過,從早到晚,一鐮接一鐮,連口水都沒好好喝,活兒一樣沒落下。你呢?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割的麥子還沒人家一半多!”
“自己偷懶,還好意思挑別人刺?真是沒臉沒皮。”
“小林,別理她,咱繼續干。她那張嘴,閑著也是閑著,隨她去吧。”
陳桂英被大伙兒說得臉紅脖子粗,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她咬緊牙關,狠狠瞪了林嘉一眼。
隨即攥緊手里的鐮刀,悶聲不響地走到地頭另一邊去。
“小林,別往心里去,她那人就愛陰陽怪氣,以前就愛占點小便宜,搶工分、偷懶裝病,樣樣都干得出來。你別搭理她,真不值得。”
林嘉擦了擦手,她沖大家笑笑。
“沒事,我不介意。誰還沒個急脾氣呢?”
眾人各自忙活起來。
劉芮英瞅了眼林嘉,又望了望那邊陰著臉的陳桂英,嘆了口氣,叮囑了兩句。
“小心別中暑,渴了就喊我。”
說完,便快步走開了。
林嘉握緊鐮刀,朝自己那片麥田走去。
太陽越來越烈,毒辣辣地烤在頭頂,后背的衣衫早已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