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讓她放心,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馮四娘心頭那股無名火,竟被這個眼神壓下去大半,雖然依舊滿臉不忿,卻還是松開了手。
陳遠迅速換上一身整潔的青色常服,又安撫了柳青妍幾句,這才跟著面無表情的木筱筱,走出了東溪記。
兩人一前一后,在寂靜的街道上穿行,誰也沒有說話。
木筱筱的步子很快,背影挺得筆直,仿佛多與身后的男人待一秒都是煎熬。
很快,聚仙樓那棟氣派的建筑,出現在眼前。
白日里車水馬龍,賓客盈門的景象早已不見。
此刻的聚仙樓,大門虛掩,里面透不出半分光亮,死氣沉沉。
木筱筱推開大門,一股混雜著酒水、菜肴和血腥味的怪異氣味,撲面而來。
大堂內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在地,破碎的瓷片隨處可見,幾名伙計正借著微弱的燭火,戰戰兢兢地收拾著殘局,動作間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陳遠的視線,落在了大堂角落的一根頂梁柱上。
白天那個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錦袍掌柜,此刻正被粗大的麻繩捆在柱子上。
他身上的錦袍早已被撕得破破爛爛,渾身布滿了縱橫交錯的鞭痕,皮開肉綻,鮮血浸透了衣衫,整個人耷拉著腦袋,氣息奄奄,不知是死是活。
殺雞儆猴么?
是儆我,還是儆她自己手底下的人?
陳遠在心中暗忖,臉上卻波瀾不驚。
木筱筱對掌柜的慘狀視若無睹,仿佛那只是一件礙事的家具,領著陳遠,徑直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二樓最深處的一間雅間。
房門被推開。
房間里只點著一盞孤燈,豆大的火苗在風中搖曳,將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投在墻壁上,扭曲變形。
一道戴著白色帷帽的身影,背對著門口,臨窗而立。
她眺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身形窈窕,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孤高與清冷。
即便只是一個背影,也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柴琳沒有回頭。
她用一種聽不出任何喜怒的清冷嗓音,率先打破了這片壓抑的寂靜。
“你很大膽。”
陳遠從容地走進房間,似乎完全沒有被這氣氛影響,淡然一笑。
“若不大膽,又怎能贏得了殿下您這聚仙樓?”
柴琳緩緩轉過身,帷帽的輕紗遮住了她的容顏,卻遮不住身上那份源自血脈深處的高貴與威嚴。
“《白蛇傳》,佛跳墻,驚雷火,繞云流。”
柴琳用一種純粹欣賞的口吻,不疾不徐地開口:
“戲、菜、酒,環環相扣,一氣呵成。
“你不是贏在某一樣東西上,而是贏在了格局。”
站在一旁的木筱筱。
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怔住了。
她以為主人召見這個男人,必然是雷霆之怒,是要將他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卻萬萬沒有想到,等來的,竟是這般毫不掩飾的贊賞!
在陳遠平靜的注視下。
柴琳伸出纖纖玉手,緩緩地,摘下了頭上的帷帽。
一張與五皇女柴沅有幾分相似,卻更加成熟艷麗,帶著凌厲攻擊性的絕美御姐面容,暴露在了燈火之下。
那張臉,再無半分那夜在池邊被救起時的青紫與狼狽。
與不久前在陳遠懷中那個虛弱無助,渾身發抖的樣子,判若兩人。
“陳遠。”
便見柴琳紅唇輕啟,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本宮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讓你真正一步登天的機會。”
“入我麾下,為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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