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畝產……千斤?”
馮四娘和柳青妍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重復了一遍,聲音里充滿了荒誕與不信。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撼。
這怎么可能?!
她們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為了一口吃得能拼上性命的人。
自然知道糧食的金貴。
這世上最好的良田,風調雨順的年景,一畝地能收個三四百斤麥子,就已經是天大的豐收了。
畝產千斤?
這是在說神話故事嗎?
“陳郎,你……你沒說笑吧?”
柳青妍最先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問:“這世上,真有如此神物?”
馮四娘更是直接,狐疑地盯著陳遠:“你這小書生,莫不是昨晚把腦子給折騰壞了?開始說胡話了?”
陳遠看著她們那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也不奇怪。
“我騙你們做什么?”
陳遠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此物名為紅薯,是我最近從一海外商人手中偶然所得。
“根據那西洋番人說,此物在他們家鄉,就是尋常作物。”
“只是此物對水土要求頗為古怪,在我大周朝的土地上,還需多加培育,改良品種,才能真正推廣開來。
“所以,我便把這事記下,高價買了種子,以待時機推廣。”
說到這,陳遠一臉鄭重看向兩女:
“眼下,便是時機到了。
“這不僅僅是為了你們五百姐妹的生計,更是事關天下蒼生的大事!
“試想,若真能將此物成功種出,并推廣天下,這世間,哪里還會有饑荒?哪里還會有易子而食的慘劇?”
提及“饑荒”二字。
馮四娘臉上的調笑瞬間凝固了,那雙野性難馴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深深的黯然與痛苦。
她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
那年大旱,赤地千里,顆粒無收。
爹娘為了讓她活下去,把自己賣給了人牙子,換了半袋發霉的糙米。
而他們自己,卻啃著觀音土,活活餓死在了逃荒的路上。
若不是后來被老寨主所救。
她馮四娘,早就成了一具不知名的枯骨。
她之所以這么恨官府,恨那些為富不仁的鄉紳。
就是因為她親眼見過,在百姓餓殍遍地的時候,官倉里的糧食卻堆積如山,寧可爛掉,也不肯開倉賑濟!
如果……
如果真有畝產千斤的神物。
那這世上,是不是就不會再有和她一樣的苦命人了?
想到這里。
馮四娘猛地抬頭,鄭重地看著陳遠:“此話當真?”
“當真。”陳遠斬釘截鐵。
“好!”
馮四娘猛地一拍床沿,坐直了身子,胸前風光一覽無余,卻渾不在意。
“只要你說的是真的,只要能種出那什么紅薯!
“別說是在山里給你釀酒,就是讓老娘……給你當牛做馬,我們也心甘情愿!”
柳青妍亦是深受觸動。
雖然沒有馮四娘那般凄慘的過往,但她也見過太多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的慘狀。
“陳郎,你放心,此事,青妍也必當竭盡全力!”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商議一下接下來的正事。”
陳遠清了清嗓子,開始分配劇本。
“首先,我會帶著三十名心腹,押送幾箱假的贖金前來。”
“四娘,你的任務最重。”
陳遠看向馮四娘:
“你要扮演一個貪婪、暴躁、且愚蠢的匪首。
“在交易時,當場‘識破’我的騙局,然后暴怒之下,下令撕票。”
“這個我拿手!”馮四娘拍著胸脯,自信滿滿。
說完,卻覺得哪里不對,反應過來,又哼哼道:“老娘才不笨,才不愚蠢呢。”
“好好好,你不笨,你不愚蠢,我的四娘是最聰明的。”陳遠安撫幾句。
“嘿嘿,這才對嘛。”
馮四娘聽到“我的四娘”這幾個字,臉都樂開了花。
柳青妍在旁看著好笑,這笨女人。
陳遠又轉向柳青妍,道:
“青妍,你心思縝密,你的任務最關鍵。
“在四娘下令撕票,場面陷入混亂的時候,你必須安排最機靈可靠的姐妹,在暗中保護好王柬。”
“記住,絕不能讓他真的死了,但又要讓他感覺自己隨時都會死。”
柳青妍眸光一閃,立刻明白了陳遠的意圖。
這是要讓王柬真的相信,讓他沒有時間來看破這是在作假演戲。
三人湊在一起。
將每一個可能出現的意外,每一個細節,都反復推敲了好幾遍。
……
日上三竿。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陳遠站起身,強忍著臉色不變,神了下腰。
昨夜的瘋狂,讓他此刻還感覺腰間有些酸軟。
“這么快就要走?”馮四娘拉著他的衣袖,難得地露出一副小女兒姿態。
馮四娘剛剛嘗到甜頭,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
若不是剛剛破瓜,恨不得把陳遠綁在床上,再戰個三天三夜。
“我得回去部署,不然戲怎么演?”陳遠刮了下她的鼻子。
柳青妍則更細心一些,替他整理好有些凌亂的衣領,柔聲叮囑:“陳郎,你此去,萬事小心。”
說著,她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補充了一句。
“尤其是要小心別的女人,特別是那個開酒樓的黑心東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總想勾搭你。”
陳遠:“……”
這醋味,都快趕上山西老陳醋了。
他只能含糊其辭地應付過去,在兩女依依不舍的注視下,離開了這頂讓他“淪陷”的牛皮大帳。
……
回到郡衙。
程懷恩一見陳遠回來,簡直喜出望外,連忙迎了上來。
“陳賢侄!你可算回來了!老夫都快急死了!”
昨日他女兒程若雪哭著跑回來說,陳遠被一個兇惡的女人給“擄走”了,可把程懷恩給嚇得不輕。
他正準備調集人馬,全城搜捕呢。
“讓郡守大人擔心了。”陳遠拱手一禮,臉上適時地露出幾分疲憊。
隨即,他便將自己早就編好的說辭,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啟稟大人,那擄走我的女子,并非歹人,而是我安插在紅巾匪內部的一名內探。”
“我此次是故意被她‘擄走’,實則是深入虎穴,去探查紅巾匪的虛實。”
“哦?”程懷恩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