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這教育,可真是……讓人開了眼。”她咬著牙,擠出一句,“有這么好的家底,咋還來這苦寒地兒受罪?不享福去?”
“呵。”
白璐笑得腰都彎了,拍了拍身上的棉襖:
“我算哪門子小姐?下鄉知青,跟你們一樣,吃粗飯,睡土炕,手凍裂了也得挖地。”
李尋翻了個白眼。
你和我們一樣?你那棉襖里頭塞的怕不是金絲絨吧!
眼看媳婦被噎得快喘不上氣,他趕緊插話:
“行了行了,別在這兒互訴衷腸了!咱是來囤年貨的,再磨蹭,豬油都讓人搶光了!”
“對哦!”
秀秀立馬換上笑,一把拽住李尋的胳膊,親熱得像掛件:
“那今兒就先這樣,白知青,改天再聊啊。”
白璐瞪了李尋一眼,眼神跟刀子似的。
這男人怎么專挑關鍵時候出來攪局!
她忽地一笑,提著包就往牛車邊挪:
“巧了,我也去公社,一塊兒走唄?正好跟秀秀多親近親近——當然,你要是嫌我礙眼,那我坐老余叔的車慢慢晃也行。”
秀秀拽著李尋的手,指甲都掐進肉里了。
這娘們,太會裝了!
一招“我可憐我無辜我需要被照顧”,直接把她架在火上烤。
她深吸一口氣,憋出個笑:
“哪兒的話?你剛來,咱們多照應,是應該的。”
心里卻在吼:回去第一件事——給老李上八百遍防狼指南!
“咯咯咯!”
白璐笑得像只開屏的孔雀,拎著東西一屁股坐進牛車,還朝老余揮手:
“大叔,您就送到這兒吧,我跟她們一塊兒走!”
老余搓著手,凍得直哆嗦,抬眼瞧了瞧李尋:
“那……我就先回了?”
“行,路上小心點。”
老余走后,李尋瞥了眼車里那笑得一臉得意的白璐。
她立馬迎上他的目光,笑得跟偷了雞的狐貍似的——
那眼神,明明白白在說:你老婆,好欺負得很嘛。
李尋勾唇一笑,那眼神兒跟偷了雞的狐貍似的。
“你笑吧,笑吧,等會兒你連哭都找不著調兒。”
“花花,走起!”
話音剛落,四條大狗拽著雪橇車“嗖”一下就沖了出去,雪沫子濺得老高。
秀秀剛才被懟得啞口無,這會兒窩在角落里,癟著嘴生悶氣,恨不得把臉埋進襖子里。
白璐倒是個稀罕玩意兒,眼睛滴溜溜轉,像頭剛進村的小奶牛,哪哪都新奇。
她悄悄往李尋身邊蹭了蹭,探頭往外瞄——
嚯!這興安嶺的雪,真他娘的好看!
白茫茫一片,樹掛像掛了糖霜,風一吹,雪粉兒飄得跟仙境似的,人站這兒,連心口的煩悶都被刮干凈了。
她忍不住回頭瞅了眼李尋。
要不是前頭那倆活寶吵吵鬧鬧,這會兒要是只有她和他,該多……咳,想啥呢!
正神游呢,冷不丁一扭頭——
李尋居然也在盯著她,嘴角翹得能掛油瓶。
“……你這人,真不要臉。”
她氣得牙根癢癢。
平常坐牛車跑這段路,少說也得兩個鐘頭。可這狗玩意兒,拉著雪橇車,一溜煙不到四十分鐘就到地方了。
李尋剛一勒繩,雪橇停穩,小妮子就猴兒似的蹦下車,小鼻子抽了抽,左看右瞧,跟進了游樂園似的。
上回她們來,是被催命似的拉來買點咸菜鹽巴,連村口的雜貨鋪門朝哪開都沒看清,就被趕回屯子了。
這次不一樣!心情好,眼睛亮,連路邊的凍蘿卜都像金條!
秀秀也搓了搓凍得發麻的手,準備下車。
可一回頭,人就愣住了。
白璐這是咋了?
剛才還昂著頭,鼻孔朝天,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架勢。
現在?臉紅得跟殺豬后掀的豬皮一樣,身子抖得跟秋風里的落葉,手還死死按著肚子。
她穿的那件棉襖,毛領子厚得能當被子蓋,比秀秀的強了不止一截。
這身子骨……也太嬌了吧?
還擱這兒跟自己搶男人?怕是真搶過去了,連被窩都掀不開,就得躺平哼哼。
秀秀沒吭聲,低頭下車,跟小妮子一塊兒東張西望。
她倆現在是下溝屯的人了,往后年年都得來,買啥便宜、啥價能砍、啥鋪子老板愛笑,都得摸清楚。
“喲,白知青,腿凍僵啦?下不來車了?”李尋剛夸完四條狗子,晃悠悠走回來,一臉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