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老二一進屋,就從墻角拖來一個木箱子,里面裝著卷尺、墨斗、鉛筆和幾張泛黃的圖紙——都是他平時做木工用的工具。“陳大夫,您要是信得過我,我給您畫個修繕草圖,把門窗尺寸、木梁加固的位置都標清楚,回頭采買材料也方便。”他說著,熟練地鋪開圖紙,拿起鉛筆,開始在紙上勾勒院子的輪廓。
富老大坐在旁邊,補充道:“正房的木梁得用松木,結實耐腐,我認識磚廠的老王,他能幫咱弄點晾干的老松木,比新松木便宜還耐用;門窗玻璃選三尺寬兩尺高的,透光好,冬天也暖和,就是玻璃票不好弄,我回頭去趟物資局,找我侄子想想辦法。”
陳墨湊到圖紙前,看著富老二筆下漸漸成型的院子布局——正房三間保留原有格局,中間做客廳,兩邊做臥室,臥室里各留一個小儲物間;廂房東邊做書房,西邊做藥房,藥房里特意留出放藥柜的位置,還設計了一個小操作臺;院子角落的水井保留,加裝一個木制井欄,防止小孩掉下去。“富二哥,藥房能不能多留個窗戶?我平時配藥需要采光好點。”
“沒問題!”富老二立刻在藥房的墻上又添了一個窗戶的標記,“再給您加個小窗臺,配藥時能放個硯臺、藥材包,方便。”
三人圍著圖紙,你一我一語地商量著,從屋頂瓦的規格(選青灰瓦,厚半寸,防水性好),到地面青磚的排列(用“人”字形鋪法,防滑還好看),再到門框的高度(五尺高,三尺寬,方便搬家具),每一個細節都反復確認。眼看墻上的掛鐘指向下午四點半,陳墨猛地想起該去接丁秋楠下班了,趕緊起身:“富大哥、富二哥,今天就到這吧,我得去鋼廠接秋楠,你們哥倆再合計合計,列個材料清單,我明天辦完事就來找你們。”
富老大趕緊站起來,把圖紙疊好遞給陳墨:“您拿著,回去跟秋楠嫂子也看看,有要改的隨時說。材料清單我明早給您送過去,保證詳細。”
小黑原本在地上追著自己的尾巴玩,看到陳墨要走,立刻爬起來,跑到他腳邊,用頭蹭他的褲腿。富老大看著小黑乖巧的樣子,笑著說:“陳大夫,您這狗通人性,才養兩天就這么黏您。我以前養過一條黃狗,能幫著看院子、叼東西,后來冬天沒糧食,沒護住……”他話沒說完,眼神里滿是惋惜,又趕緊擺手,“不說這個了,您快去吧,別讓秋楠嫂子等急了。”
“回頭有空,您給我講講訓狗的法子,我也教教小黑。”陳墨邊走邊說,推開院門時,又回頭叮囑,“院子的事就拜托您二位了,材料一定要選好的,錢不是問題。”
“您放心!”富老大兄弟倆送到院門口,看著陳墨帶著小黑走遠,才轉身回屋繼續合計材料清單。
陳墨回到家,把小黑放進屋里,給它添了點稀飯,又檢查了一遍煤爐的火——蜂窩煤燒得正旺,爐子上的水壺冒著熱氣,他把水壺提下來,鎖好門,騎上自行車往鋼廠趕。
到鋼廠門口時,離下班還有五分鐘,門口已經圍了不少接人的家屬,大多是提著飯盒的老人和小孩,偶爾有像陳墨這樣的年輕丈夫,靠在自行車上聊天。陳墨把自行車撐在路邊,目光落在鋼廠大門上——兩扇鐵門緊閉,崗亭里的戰士依舊身姿挺拔,手里的buqiang在夕陽下泛著冷光。他想起早上和富老大商量的修繕細節,忍不住在心里盤算:松木得要十根,青灰瓦得兩千片,玻璃二十塊……想著想著,廠里的廣播突然響了,播放著《咱們工人有力量》的歌曲,緊接著,保衛科的人員打開了大門,下班的工人像潮水一樣涌了出來,深藍色的工裝在夕陽下連成一片,格外壯觀。
陳墨踮起腳尖,在人群中尋找丁秋楠的身影。沒一會兒,就看到丁秋楠和一位三十多歲的大姐走在一起,兩人說說笑笑,丁秋楠手里拿著一個藍色的布包,里面裝著她的工作證和筆記本。看到陳墨,丁秋楠眼睛一亮,跟大姐說了幾句,就快步朝他走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容。
“你什么時候來的?等很久了吧?”丁秋楠走到陳墨身邊,伸手幫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領,語氣帶著關切。
“剛到幾分鐘,不礙事。”陳墨推著自行車,和她并肩往前走,“今天在總廠上班,跟以前機修分廠比,感覺怎么樣?忙不忙?”
“忙倒不忙,就是有點不習慣。”丁秋楠打開了話匣子,“衛生室的劉醫生人特別好,教我認廠里的藥品登記本,還跟我說哪個車間的工人容易受傷,讓我多準備點紅藥水、紗布;上午有個師傅不小心被機器劃傷了手,我幫他消毒、包扎,劉醫生還夸我手法好呢!”她頓了頓,又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忍不住笑了,“對了,下午隔壁辦公室的張大姨過來聊天,居然要給我介紹對象!”
陳墨愣了一下,故意皺起眉:“哦?誰這么大膽,敢挖我的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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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秋楠笑得更歡了,拍了下他的后背:“張大姨說對方是供銷社的售貨員,高中剛畢業,家庭條件好,還說我要是沒對象,跟他處肯定合適。我跟她說我已經結婚了,我男人是協和醫院的醫生,還是大學生,你沒看見張大姨的表情,瞬間就不說話了,趕緊打岔說別的,笑死我了!”
陳墨聽著她清脆的笑聲,心里滿是歡喜,忍不住停下腳步,跨上自行車,單腿撐地:“上來吧,帶你回家,晚上給你做你愛吃的白菜豬肉燉粉條。”
丁秋楠乖巧地坐到后座,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頭靠在他的后背。自行車緩緩駛離鋼廠,路上的行人漸漸少了,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有晚歸的自行車從身邊經過,車鈴“叮鈴”作響,帶著淡淡的生活氣息。丁秋楠還在小聲說著廠里的事,比如食堂的飯菜比分廠好吃,中午吃了紅燒肉,還喝了玉米粥,陳墨偶爾應一聲,心里卻在想晚上怎么跟她提買院子的事——他還沒準備好說辭,怕她覺得太貴,又怕她擔心修繕麻煩。
回到四合院時,天已經黑透了,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廚房里傳來“叮叮當當”的炒菜聲和孩子們的嬉鬧聲。陳墨和丁秋楠走進屋,丁秋楠放下布包,就直奔廚房:“中午醒的面應該發好了,我來揉饅頭,你去生火,咱們蒸饅頭,再燉個白菜豬肉粉條。”
陳墨笑著答應,走進廚房,先把蜂窩煤爐的火調大,往大鍋里添了半鍋水,然后拿出白菜和豬肉——豬肉是早上從供銷社買的,肥瘦相間,白菜是前兩天買的冬儲菜,新鮮水靈。丁秋楠在案板上揉面,她先把醒好的面團拿出來,撒上點干面粉,雙手用力揉搓,面團在她手里漸漸變得光滑有彈性,偶爾有面粉沾到她的鼻尖上,像個小花貓,惹得陳墨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呢?”丁秋楠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抹了把鼻尖,反而把面粉抹得更勻了,“快來幫忙把白菜洗了,我揉完饅頭就切肉。”
陳墨趕緊收斂笑容,拿起白菜去水龍頭下洗干凈,切成塊;丁秋楠把揉好的面團分成大小均勻的劑子,揉成圓滾滾的饅頭,整齊地擺進蒸籠里。等水燒開,把蒸籠放上去,再把切好的豬肉放進炒鍋里,加姜片、蔥段炒出香味,然后放入白菜塊翻炒,加一點醬油、鹽和粉條,最后加適量的水,蓋上鍋蓋慢慢燉——不一會兒,廚房里就飄滿了白菜豬肉燉粉條的香味,勾得人直流口水。
兩人忙活了一個小時,終于吃上了晚飯。餐桌上,蒸饅頭冒著熱氣,白菜豬肉燉粉條香氣撲鼻,丁秋楠吃得格外香,一口氣吃了兩個饅頭,還喝了一碗玉米粥。陳墨看著她滿足的樣子,心里的忐忑少了些,決定趁現在跟她提買院子的事。
收拾完碗筷,丁秋楠坐到縫紉機前,準備繼續做沙發棉套——她已經做好了一個,現在正在做第二個,淺藍色的布料在她手里漸漸變成了棉套的形狀,縫紉機“嗡嗡”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陳墨坐到沙發上,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秋楠,你先停一下,我跟你說個事。”
丁秋楠停下縫紉機,轉過身來,手里還拿著針線,疑惑地看著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不是出事,是好事。”陳墨深吸一口氣,把中午跟陳琴去看院子、和富老大商量修繕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從院子的位置、大小,到價格(1300塊),再到修繕需要的費用和時間,都詳細地講給她聽,最后緊張地看著她:“媳婦,你覺得……咱們買這個院子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