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京城的氣氛很不對勁。
禁軍的調動雖然隱蔽,卻瞞不過那些在京城多年的老狐貍。九門提督府的兵馬被禁軍以換防的名義死死看住,羽林軍大營外圍,不知什么時候多了幾支打著禁軍旗號的巡邏隊。
一些嗅覺敏銳的官員,都察覺到了這股不尋常的氣息,紛紛關門謝客,告誡家人不許出門。
太子府內,陸顯正和幾個心腹,對著西山獵場的地圖,做著最后的安排。
一個幕僚興奮的說:“殿下,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只要您在獵場上一聲令下,李巖將軍就馬上帶羽林軍封鎖獵場,王通大人會關閉京城,到時候,那蕭文虎插翅也難飛!等清除了這個奸臣,陛下肯定能看到您的忠心和魄力!”
陸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端起茶杯,看著窗外的夜色,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覺得這次贏定了。
他不知道他口中的獵物,此刻正站在皇宮的最高處,用同樣冰冷的目光看著他這座府邸。
養心殿里亂七八糟。
景帝坐在開裂的御案后面,他一夜沒睡。桌上沒有奏折,只放著一個黃楊木雕的小馬。
景帝伸出手,指尖慢慢摸著那只木馬,眼前好像又看到了陸顯小時候的樣子。
那個跟在他身后,奶聲奶氣喊“父皇”的小孩,是怎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過了很久,景帝收回了手。
他再抬起眼時,臉上已經看不出什么情緒。
“蕭文虎。”他沙啞的開口。
一直站在殿角的蕭文虎上前一步,躬身說:“臣在。”
“如果朕現在就抓了他,公布他的罪行,朝廷會怎么樣?”景帝的聲音很平。
這是一個考校,也是皇帝在做決定前的思考。
蕭文虎想了想,才慢慢開口:“陛下,太子經營多年,他的人遍布朝野。吏部尚書張承恩是他的老師,門生很多,是太子在文官里的頭。兵部侍郎錢峰,跟兵仗司走得很近。九門提督王通,也管著京城的一部分防務。”
“一旦您現在用‘通敵叛國’的罪名廢了太子,這些人為了保住自己,肯定會鬧起來。他們不會承認太子叛國,只會說您聽信讒,動搖國本。”
“到那時,朝堂上只會吵個沒完,京城里人心不穩。就算能除了太子,大乾的朝局也一定會亂。”
蕭文虎的話讓景帝冷靜了下來。
景帝站起來,在滿是碎片的殿里來回走動。
“朕的江山,經不起這么折騰。”他看著地上的賬冊,聲音里有些疲憊,“朕要的是一個安穩的交替,可他,卻親手把所有路都堵死了。”
“陛下,”蕭文虎又說,“罪證雖然在我們手里,但人心難料。直接拿出來,只會逼得他們拼死一搏。我們需要的,是讓他們沒法狡辯的事實。”
景帝停下腳步,他轉過身,目光銳利的盯著蕭文虎:“你的意思是?”
“與其我們去揭發他,不如讓他自己跳出來。”蕭文虎迎著景帝的目光,一字一頓的說,“讓他自己,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把他那張面具親手撕下來。”
“讓他自己跳出來?”景帝念著這句話,想起了那封寫著秋獵計劃的密信。
清君側。
“秋獵……”他低聲說,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好一個秋獵。他把西山當成自己的獵場,想獵朕的江山。那朕,就將計就計,讓他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獵人。”
這個計劃,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秋獵時,文武百官和宗室親貴都在。陸顯要是這時候動手,就是當著天下人的面謀反。到那時,罪證確鑿,事實俱在,他怎么都狡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