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少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他的父親血型就是a型!一定是你們醫院弄錯了!我要告你們!”
極度的恐懼和這荒謬的血型結果讓她有些口不擇。
“陳女士,請您冷靜!當務之急是找到血源挽救孩子的生命!”
護士提高了音量。
“我們會再次核對血型,但也請您立刻想辦法聯系所有可能的b型血親屬!或者發動朋友尋找血源!時間就是生命!請盡快趕到醫院!”
電話被匆匆掛斷,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陳錦華握著手機,渾身冰冷,如同墜入冰窟。
icu、車禍、b型血、不可能的血型組合……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懼讓她幾乎窒息。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身體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
一直沉默旁聽著的秦洛,此刻已經從沙發上站起身。
他走到陳錦華面前,高大的身影帶來一絲壓迫感,但眼神卻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
他伸手,輕輕按在陳錦華冰冷顫抖的肩膀上,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重錘敲在她的心上。
“錦華,先冷靜。聽我說,”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慌亂失措的眼睛。
“現在立刻去醫院,救人是第一位的。但這件事……太蹊蹺。那個護士說的沒錯,a型血的父母,絕對不可能生出b型血的孩子,這是鐵律。”
陳錦華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充滿了被冒犯的憤怒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秦洛那關于血型遺傳的冷靜剖析,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在她搖搖欲墜的認知上。
a型血的父母,絕無可能生出b型血的孩子...這鐵一般的科學定律,此刻卻成了最殘酷的宣判。
“不!不是的!天少就是我的兒子!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是我親手把他養大的!”
陳錦華猛地搖頭,長發散亂,眼神里充滿了被冒犯的激烈和一種近乎偏執的母性本能,死死抓住這最后一絲虛幻的稻草。
“我看著他第一次笑,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叫媽媽…他怎么可能不是我的?!秦洛,是醫院搞錯了!一定是醫院搞錯了!”
她聲音嘶啞,帶著哭腔,身體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秦洛看著眼前瀕臨崩潰的女人,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不耐,只有沉靜的審視。
他知道此刻任何語都是蒼白的。
他不再試圖解釋那個冰冷的遺傳學公式,只是伸出有力的手臂,穩穩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
“好,我們先去醫院。親眼看看,親耳聽聽醫生怎么說。”
二十分鐘的路程,在陳錦華感覺中漫長如同一個世紀。
車子剛在醫院門口停穩,她便像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高跟鞋在冰冷的地磚上敲出凌亂急促的回響。
她直接沖向燈火通明、氣氛凝重的icu區域。
“護士!護士!陳天少!我兒子陳天少怎么樣了?!”
陳錦華一把抓住一個剛從里面走出來的年輕護士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進對方的肉里,聲音尖利得變了調,眼神里是瀕死的絕望和祈求。
護士被她抓得一痛,看清她布滿血絲、慘白如紙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深切的同情,輕輕掙脫開,聲音帶著職業性的沉重。
“陳女士…您…您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吧。”
她側身讓開通往急診手術室的門。
“天少…”陳錦華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緊了她的心臟。
她踉蹌著撲向那扇門,秦洛緊隨其后,沉默而堅定地支撐著她。
急診手術室里,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和血腥氣混合的味道。
無影燈慘白的光線冰冷地投射下來,將室內的一切都照得纖毫畢現,也照得人心底發寒。
手術臺上,靜靜地躺著一個被白色布單從頭到腳覆蓋的人形輪廓。
“不...!”
一聲凄厲絕望的哀嚎從陳錦華喉嚨深處爆發出來!眼前這象征著死亡的白布,徹底擊碎了她最后一絲僥幸。
她雙腿一軟,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直直地向后倒去。
秦洛眼疾手快,一把將她緊緊攬在懷里,堅實的臂膀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支撐。
“天少…我的兒子…”陳錦華在秦洛懷里劇烈地顫抖,眼淚洶涌而出,模糊了視線。
她伸出抖得不成樣子的手,用盡全身力氣,一點點地掀開了那沉重的白布。
白布下,是一張年輕卻已經失去所有生氣的臉。
車禍的撞擊讓面部嚴重變形,布滿了青紫的淤痕和干涸的血跡,幾乎難以辨認原本的輪廓。
然而,一種來自血脈深處、刻入骨髓的直覺,讓陳錦華瞬間認出了他。
“天少!真的是我的天少啊...!”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嘯般將她徹底淹沒。
二十年的養育,點點滴滴的回憶瞬間涌上心頭,與眼前這冰冷扭曲的面容形成最殘酷的對比。
她眼前一黑,巨大的悲傷和沖擊讓她再次昏厥過去,身體軟倒在秦洛懷中。
“錦華!”
秦洛低喝一聲,拇指精準地用力掐住她的人中穴。
片刻后,陳錦華悠悠轉醒,意識回籠的瞬間,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便再次將她吞噬。
她癱坐在冰冷的地上,緊緊抓著手術臺的邊緣,發出野獸受傷般的嚎啕大哭,聲音凄厲絕望,回蕩在空曠冰冷的手術室里。
秦洛蹲在她身邊,沉默地拍著她的背脊,無地承受著她的悲痛,深邃的眼眸里也掠過一絲沉重。
這一刻,任何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
時間在無邊的悲痛中緩慢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