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長春長老那句“入我藥殿”的邀請,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偏殿內蕩開層層漣漪。茶香氤氳中,江奕辰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目光中的期待與審視。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垂下眼簾,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受寵若驚”與“遲疑”,沉默了片刻,才抬起頭,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與“謙遜”:
“長老厚愛,弟子感激不盡。只是……弟子出身無極宗,蒙師尊養育教誨之恩,不敢或忘。且弟子于丹道一途,僅憑些許興趣胡亂翻閱過幾本典籍,所知不過皮毛,根基淺薄,恐難當藥殿弟子之名,辜負長老期望。”
他這番話,既表達了對師門的忠誠,也點明了自己在丹道上“基礎薄弱”的現狀,將姿態放得極低。
木長春聞,非但沒有不悅,眼中欣賞之色反而更濃。不驕不躁,知恩圖報,心性難得!
他呵呵一笑,擺了擺手:“誒,此差矣。宗門雖有宗脈之分,但皆為真武宮弟子,何分彼此?至于丹道根基……”
他目光再次掃過江奕辰,意味深長地道:“根基可以慢慢打,但悟性與天賦,卻是與生俱來。老夫觀小友之前對戰,對力量流轉、氣血運行的洞察,已遠超同輩,此等天賦,正是修習丹道、辨析藥性的無上基石!若僅僅埋沒于拳腳之爭,實在是暴殄天物。”
他頓了頓,決定再試探一番,便又拋出了幾個問題。這次的問題,不再像之前那般隱喻,而是更加直接地涉及一些基礎的,卻又容易混淆的醫理丹論。
“小友既讀過典籍,可知‘金線蓮’與‘三葉青’皆能解毒,二者藥性有何細微差異?臨癥當如何取舍?”
“又有‘百年血參’大補氣血,但若遇陰寒內盛、虛不受補之癥,當以何藥為輔,方能引藥歸經,而不至助長陰寒?”
“再如,‘凝露草’汁液性質溫和,常作藥引,但其采摘時機與保存方法,對藥效影響極大,這其中又有何講究?”
這些問題,看似基礎,實則涉及藥材辨析、君臣佐使、乃至采摘炮制等多個層面,若非真正潛心鉆研過醫道丹理,絕難回答周全,很容易露出破綻。
江奕辰心中雪亮,知道這是木長老進一步的考察。他臉上適當地露出“回憶”與“思索”的神情,組織了一下語,然后才謹慎地、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回長老。依弟子淺見,‘金線蓮’解毒,偏于清解郁熱,尤擅化解草木之毒,其性稍燥;而‘三葉青’則長于化解瘀毒、蟲蛇之毒,性更平和,兼有涼血之效。臨癥若為熱毒壅盛,當選金線蓮;若為瘀毒內結或蟲蛇所傷,則三葉青更為對癥。”
“至于‘百年血參’遇陰寒內盛之癥……”他略作沉吟,道,“血參雖補,但其性偏溫,確易助長陰寒。或可以少量‘姜炭’為引,姜炭性溫而守中,能溫通經脈,引導血參藥力溫養臟腑,而不使其浮越助寒。亦可佐以少許‘茯苓’,健脾滲濕,杜絕生寒之源。”
說到“凝露草”時,他語氣更加篤定了幾分:“凝露草汁液,確需在日出前、露水未干時采摘,此時其蘊含的天地生機最為純凈飽滿。采摘后,需即刻以玉瓶密封,存于陰涼避光之處,最好能輔以簡單的‘聚靈’符文維持其靈性,如此方能最大程度保留藥效。若曝曬或存放不當,其內蘊生機極易流失,藥效十不存一。”
他這番回答,引經據典,條理清晰,將幾種藥材的特性、差異、配伍要點乃至采摘保存的細節都闡述得明明白白。更難得的是,他并非死記硬背,而是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尤其是在提到以“姜炭”引導血參藥力、以及用“聚靈”符文保存凝露草生機時,更是流露出了一絲超越尋常典籍記載的、獨特的見解。
這已然不是“胡亂翻閱幾本典籍”所能達到的水平了!
木長春長老越聽越是驚訝,眼中的光芒也越來越亮!此子對醫理丹道的理解,哪里是什么“皮毛”?分明已經有了相當扎實的根基和令人驚嘆的悟性!尤其是那份對藥性“生機”的敏銳感知(凝露草),以及對“引導”而非“強制”的用藥理念(姜炭引藥),更是暗合高階丹道的某些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