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院落角落的殘雪頑固地不肯消融,與泥土混合成冰冷的濕濘。但陽光已有了些許暖意,斜斜地照進院子,驅散著冬日的沉悶。洪曉梅正對著那株老桃樹,齜牙咧嘴地練習著那套她自認已經“爐火純青”的《伏虎拳》,拳風呼呼,腳步咚咚,聲勢倒是不小,可惜破綻百出,發力全憑一股蠻勇。
江奕辰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手中捧著一本泛黃的《百草習性考》,目光卻并未完全落在書頁上,眼角余光偶爾掃過洪曉梅那“虎虎生風”的身影,眉頭幾不可查地微微蹙起。
這幾日,他醫武互證,對身體的認知、對力量運轉的理解愈發精深,再看洪曉梅這般練法,只覺得處處別扭,如同看著一個匠人用鈍刀雕刻美玉,不僅事倍功半,更可能傷及自身。尤其看到洪曉梅一式“猛虎擺尾”轉身時,腰胯僵硬,重心不穩,全靠腳踝硬擰,長此以往,極易損傷關節。
他本不欲多,師尊叮囑過要隱藏鋒芒。但看著師姐那副努力卻不得法的樣子,想到她為自己冒險“借書”的種種,一絲不忍和感激終究占了上風。
就在洪曉梅氣喘吁吁地打完一遍,抹著汗準備再來一次時,江奕辰合上書卷,仿佛自自語般,用不大卻清晰的聲音說道:“這桃樹歷經風雪,枝干雖虬曲,內里生機卻藏于根須,發于內斂。發力或也當如此,根節為重,由內而外,方得長久。”
洪曉梅聞一愣,停下動作,眨巴著大眼睛看向江奕辰:“師弟,你說啥?啥根節不根節的?”
江奕辰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種初學者般的“困惑”表情,指著洪曉梅的腰和腳,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天氣:“師姐,我剛才看你轉身的時候,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腰胯,“好像沒動,全是這里在扭。”他又指了指腳踝,“像不像……嗯……像不像一根棍子,只折一頭?”
他這個比喻極其粗淺,甚至有些笨拙,完全符合他“剛剛恢復神智不久”的設定。但聽在洪曉梅耳中,卻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道閃電!
她猛地回想自己剛才的動作,確實感覺別扭,腰像塊木頭,力都吃在腳踝上!師弟這么一說,她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
“對哦!”洪曉梅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說怎么老是不得勁!原來是腰沒用好!”她立刻嘗試著按照江奕辰的提示,再次演練“猛虎擺尾”,這一次,她刻意先轉動腰胯,帶動全身,再順勢出腿!
果然!動作瞬間流暢了許多,發力也感覺更順了,腳踝的壓力大減!
“哇!師弟!你真神了!”洪曉梅驚喜地叫起來,“就這么一下,感覺完全不一樣了!你怎么看出來的?”
江奕辰低下頭,繼續翻看書頁,語氣依舊平淡:“我也不知道,就是……看著覺得別扭,隨便說的。”
洪曉梅只當他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好,但心中對這位師弟的“神秘感”又加深了一層。她興致勃勃地繼續練習,時不時停下來琢磨一下。
過了一會兒,她又遇到一個問題。出拳時總覺得手臂酸軟無力,仿佛力量在半路就散了。她嘗試了幾次,不得要領,不由得有些煩躁。
江奕辰的聲音又適時地響起,這次他指著石桌上一個盛滿清水的陶碗:“師姐,你看這碗水,若是直接潑出去,水花四濺,力道分散。但若用手指堵住碗口,只留一小縫,用力一擠,水箭便能射出老遠。”
洪曉梅看著那碗水,若有所思。她試著出拳時,不再盲目用力,而是想象著力量如同碗中之水,先凝聚于肩窩,然后通過手臂這條“管道”,在拳峰接觸目標的瞬間驟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