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霞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中滿是擔憂。洪曉梅也嚇得不敢出聲,緊張地看著。
黃蓉面色不變,眼神卻越發專注,指尖綠芒不斷注入,仔細感知著銀針反饋回來的每一絲細微波動。她能感覺到,銀針落處,遇到的阻滯感遠比常人要強,那并非堅實的壁壘,而更像是一種無比粘稠、沉滯的能量淤塞,將所有的生機與靈性都死死地包裹、鎮壓其中。
她的回春妙氣涌入,如同溪流匯入泥潭,艱難前行,消耗巨大,卻收效甚微。
片刻之后,她額角已滲出細密汗珠,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她緩緩捻動銀針,試圖找到一絲縫隙。
突然,當她的針氣觸及到百會穴深處時,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冰冷古老的反饋之力,順著銀針反涌而來!
黃蓉手指微微一顫,猛地將銀針拔出。
“師父!”陳麗霞連忙扶住她有些搖晃的身體。
江奕辰在那股反涌之力消失的瞬間,身體一軟,眼中的劇烈翻騰平息下去,重歸死寂,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黃蓉喘了口氣,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看著恢復呆滯的江奕辰,眼神中的驚疑之色更濃。那是什么?那股冰冷古老的氣息,絕非癡傻癥候所能產生!
“師父,您沒事吧?”陳麗霞擔憂地問。
“無妨。”黃蓉搖搖頭,收起銀針,“他的情況……比我想象的更要復雜。非是簡單的損傷,倒像是……某種古老的封禁。”
“封禁?”陳麗霞和洪曉梅都愣住了。
“只是猜測。”黃蓉沒有深說,她看著江奕辰,沉默了片刻,道:“麗霞,以后每晚給他藥浴一次。用青芩、苦艾、活絡草,輔以三分血竭粉,文火熬制兩個時辰。”
陳麗霞認真記下:“是,師父。”她知道這些藥材都是溫養經脈、活血化瘀之用,雖非靈藥,但于凡俗身體大有裨益。
從這一日起,江奕辰的日常又多了一項。
每晚,陳麗霞都會在那口舊藥罐里仔細熬制藥湯,然后倒入一個大木桶中,兌上熱水。她會幫褪去衣衫的江奕辰進入桶中。滾燙的藥湯浸泡著身體,濃郁的藥力順著毛孔試圖滲入。
江奕辰依舊茫然,只是被動承受。高溫讓他皮膚泛紅,但他感覺不到燙,也感覺不到藥力沖擊經脈時那細微的酸脹感。
洪曉梅最初還好奇地跑來圍觀,被陳麗霞紅著臉趕走幾次后,便只在窗外探頭探腦,嘻嘻哈哈地說些“傻子師弟泡得跟煮熟蝦子一樣”的玩笑話。
黃蓉偶爾會來看一眼,感知一下藥力在他體內的運行情況,結果總是微乎其微,那沉滯的阻塞感如同深淵,吞噬著一切外來的能量。
但她并未放棄。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流過。江奕辰澆水,泡藥浴。陳麗霞操持一切,默默照顧。洪曉梅嬉鬧玩耍,偶爾修煉。黃蓉研讀醫書,調理自身,不時為江奕辰施針探查。
師門三人,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包裹著這個闖入她們世界的癡傻少年。
這份溫情,不熾熱,不張揚,甚至帶著幾分無奈和艱辛,卻如同這荒僻山坳里頑強生長的野菜,在貧瘠的土地上,默默地扎著根。
這一日晚間,藥浴之后,陳麗霞替江奕辰擦干身體,換上干凈的粗布衣衫。或許是因為藥力的作用,他比平日顯得更加困倦,眼神更加渙散。
陳麗霞扶著他走回柴房,讓他躺下。看著他很快沉入無夢的沉睡,呼吸均勻,她輕輕替他掖好被角,吹熄了油燈。
月光透過茅草的縫隙,灑落幾縷清輝,落在少年平靜卻空洞的臉上。
陳麗霞在門口靜靜站了一會兒,聽著里面均勻的呼吸聲,輕輕嘆了口氣,掩上門離去。
在她離去后不久,沉睡中的江奕辰,那始終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眉頭似乎極其輕微地、幾近于幻覺地蹙動了一下。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勾住了身下的干草墊。
一縷極其微弱的、比月光更稀薄的混沌色澤,在他眉心深處,那被銀針刺過的地方,一閃而逝。
如同沉入萬丈海底的一粒沙,微微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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