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嘆了口氣,重新給浣碧搭脈,片刻后收回手,語氣愈發肯定:“靜嫻,確是喜脈。”
“啊——”孟靜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軟榻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血痕。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臉上,一半亮一半暗,那雙眼眸里翻涌著怨毒與絕望,像被打翻的墨汁,濃得化不開。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侍從的聲音:“王爺回府了——”
浣碧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抬頭望向門口。孟靜嫻卻像被針扎似的彈起來,轉瞬就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迎了上去:“王爺,您可回來了。方才孟太醫給我診脈,順帶瞧了浣碧,說……說她有孕了。”
果郡王走進來,青灰色的錦袍上還沾著些風塵,像是帶著外頭的寒氣。他的目光先落在浣碧身上,見她手護著小腹,臉色蒼白,鬢角的銀簪斜斜插著,倒比往日多了幾分脆弱。他眸色微動,轉向孟平:“確實有孕?沒診錯吧?”
“回王爺,是,剛滿一月。”孟平躬身答道。
果郡王沉默了片刻,走到浣碧面前。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那是他常去的書房里特有的味道,混著些微的青草氣。“身子不適?”他問,聲音聽不出喜怒。
浣碧的睫毛顫了顫,小聲道:“妾身前幾日總覺得惡心,以為是吃壞了肚子……”
“西跨院清靜,你搬過去住。”果郡王打斷她,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從今日起,不必再伺候任何人,安心養胎。”
孟靜嫻聽得這話,嘴唇都咬白了,剛要開口,卻對上果郡王掃過來的眼神。那眼神里雖沒有怒意,卻像蒙了層霜,凍得她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浣碧低下頭,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她攥緊了衣角,那料子上還沾著方才濺的茶水,冰涼的,可心里卻像揣了個暖爐,一點點焐熱了四肢百骸。
窗外的榆葉梅被風一吹,又落了幾片花瓣,輕飄飄地粘在她的裙擺上。她忽然想起那日夜里,果郡王的手臂輕輕搭在她腰上,不重,卻像蓋了層暖被,安穩得讓她落了淚。
甄嬛,你看,就算不靠著你,我真的能活下去了。
浣碧有孕的消息,是孟靜嫻的陪房張嬤嬤火急火燎趕回沛國公府報的。她進了花廳,連口茶水都顧不上喝,對著正翻賬冊的薛氏就跪了下去,聲音發顫:“夫人,不好了!浣碧那丫頭……驗出來有一個月的身孕了!我們側福晉把自己關在院里三天了,水米不進,奴婢實在勸不動,求您快去瞧瞧吧!”
薛氏握著狼毫的手猛地一頓,墨汁在宣紙上暈開個黑團,像塊化不開的陰翳。她抬眼看向張嬤嬤,眸色沉沉:“一個丫鬟出身的,倒先占了先機。靜嫻她,就這點氣性?”
“側福晉起初是砸了茶盞,后來就一聲不吭了,只對著窗外出神,問什么都不應。”張嬤嬤抹了把眼角,“老奴看著實在揪心,這才斗膽回來報信,您親自去勸,側福晉或許能聽進去幾分。”
薛氏將狼毫重重擱在筆山上,筆桿撞得玉質筆山“當啷”一響。她站起身時,腰間的玉墜撞出清脆的響,卻壓不住那股沉下來的火氣:“糊涂東西,這點事就垮了?備車,去果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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