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個小時后,南非,約翰內斯堡。
蘭德國際機場的貴賓通道外,空氣中彌漫著非洲大陸獨有的,混雜著紅土與陽光的燥熱氣息。
錢衛國、丁文江、蘇明遠三人早已等候在此。他們身后,是十幾名身材魁梧、眼神警惕如獵豹的安保人員。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戰術背心,肌肉將作戰服撐得鼓鼓囊囊,腰間鼓起的手槍輪廓和耳麥中不時傳來的電流聲,無聲地宣告著他們的身份——從尸山血海的利比亞戰場上,緊急抽調回國的頂尖特勤。
當陸青山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通道口時,陸青軍第一個沖了上去,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激動地在他耳邊低吼:“哥!你可算來了!”
陸青山拍了拍他曬得黝黑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個弟弟身上傳來的,混雜著鉆石粉塵、汗水和淡淡硝煙的味道,心里踏實了不少。這小子,是真的在非洲這片土地上歷練出來了。
“錢老,丁總,蘇參贊,一路辛苦。”陸青山與三人一一握手,目光沉穩。
“不辛苦!為國家辦事,渾身都是勁兒!”錢將軍的聲音依舊洪亮如鐘,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毫不避諱地在陸青山身上掃過,充滿了軍人之間特有的欣賞和審視。
丁文江則激動地緊緊握住陸青山的手,另一只手寶貝似的死死抱著他那個磨得發亮的帆布包,仿佛里面裝的不是圖紙,而是整個國家的未來:“陸司長,你快來看看我畫的圖!這安哥拉,哪是什么貧瘠之地,這分明就是個沒開蓋的超級藏寶箱啊!”
車隊沒有在約翰內斯堡做片刻停留,十幾輛防彈越野車組成一道黑色的鋼鐵洪流,直接沿著公路,向著東北方向,靠近安哥拉邊境的一處私人農場疾馳而去。這里是星漢集團收購的一處產業,表面上是農場,實際上早已被改造成了一個戒備森嚴的臨時指揮中心。
農場的主屋里,一張巨大的安哥拉軍事地形圖鋪滿了整張會議桌,上面用紅藍鉛筆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符號和箭頭。
“哥,那個馬努羅,我已經約好了。他說為了表示誠意,他親自過來見你。”陸青-軍指著地圖上一個靠近邊境的紅色圓圈,“就在這里,離我們農場不到五十公里的一個廢棄鉆石礦場。那地方三不管,正好適合談這種見不得光的事。”
“他倒是挺會選地方。”陸青山笑了笑,這既是示威,也是試探。他目光在地圖上掃過,如同檢閱自己的領地,“他帶多少人?”
“一個排的衛隊,三十多人,都是他的嫡系精銳。”
“我們的人呢?”
“錢老已經安排好了!”陸青軍一臉崇拜地看了一眼正在地圖前凝神思索的錢衛國,“一個連的安保力量,加上咱們自己的特勤,已經把礦場周圍五公里都清理干凈了,所有的制高點、狙擊位全都控制了。錢老說,現在別說一只蒼蠅,就是一顆子彈想飛進去,都得先問問咱們的狙擊手同不同意!”
第二天,廢棄的鉆石礦場。
烈日炙烤著紅色的土地,這里曾經是法國殖民者瘋狂掠奪財富的地方,如今只剩下銹跡斑斑、如同鋼鐵骨骸的機械和一個個巨大的礦坑,像一道道丑陋的傷疤,刻在這片飽受苦難的大地上。
一頂巨大的軍用帳篷,就扎在最大的礦坑邊緣。
陸青山正坐在帳篷里,面前是一套從港島空運過來的名貴紫砂茶具。他正用滾燙的沸水,慢條斯理地洗著茶杯,茶香裊裊,神情自若,仿佛不是在等待一個手握數萬人生死、喜怒無常的非洲軍閥,而是在京城的后海,等一位品茶論道的老友。
沒多久,帳篷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嘈雜狂野的引擎轟鳴聲。
陸青軍掀開帳篷簾子,探進頭來,壓低聲音,神情緊張中帶著興奮:“哥,來了。排場不小。”
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皮膚黝黑如墨,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定制迷彩作戰服的黑人壯漢,在一群荷槍實彈、眼神兇悍的衛兵簇擁下,大步走了進來。他腰間別著一把幾乎閃瞎人眼的鍍金沙漠之鷹,每走一步,都帶著一股血腥的煞氣。
他就是安哥拉徹底獨立全國聯盟,“安盟”的最高領袖,馬努羅。
馬努羅的目光像荒原上最饑餓的鬣狗,第一時間就鎖定了帳篷里那個氣定神閑,仿佛與這片殺戮之地格格不入的東方年輕人。他本以為會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虛偽商人,或者一個滿臉精明的陰險政客,卻沒想到,對方看起來竟像個來非洲體驗生活的富家公子。
“你就是陸先生?”馬努羅的法語發音相當標準,但聲音粗糲,像砂紙在摩擦生銹的鐵板。他沒有立刻走近,而是站在帳篷中央,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陸青山,強大的壓迫感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
陸青山甚至沒有抬眼,只是將洗好的茶杯一一擺好,然后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有起身,只是伸出手,對著對面的空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馬努羅先生,請坐。嘗嘗我們華夏的茶,能靜心。”
聽完翻譯的轉述,馬努羅眉頭猛地一皺,他感覺自己受到了輕視。但他還是揮手讓衛兵在帳篷外警戒,自己則大馬金刀地在陸青山對面坐下,身體的重量讓那張行軍椅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陸青山將一杯剛剛沏好的,色澤金黃、香氣撲面的茶水,推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