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連接著倫敦的古老電話,聽筒被喬納森·羅斯柴爾德輕輕放回。
在死寂的大廳里,那一聲輕微的“咔嗒”,像墓碑落地的悶響,砸在每一個歐洲“神明”的心上。
喬納森沒有動,他只是背對著眾人,肩膀微微聳動,像一座正在無聲哭泣的雕像。
大廳里,幾十名曾經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男人,此刻都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白胡子的馮·海斯頹然坐倒在天鵝絨的沙發里,雙眼無神地盯著地毯上那灘已經開始變得粘稠的紅酒,嘴里反復念叨著“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三十……”仿佛已經瘋魔。法蘭西銀行的董事杜邦,則神經質地反復整理著自己的領結,可那雙手抖得,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脖子上那副無形的枷鎖。
他們都聽到了喬納森最后那句帶著哭腔的哀鳴。
我們在日內瓦的時代……結束了。
一個時代,在今晚,在這個男人走進這座古堡之后,就這么輕飄飄地,結束了。
就在這片絕望的死寂中,喬納森的身體忽然一震。他緩緩轉過身,那張英俊的臉上,淚痕未干,但眼神里那份屬于繼承人的驚惶和脆弱,卻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靜。一種屬于戰敗者的,最后的體面。
他穿過人群,走到馮·海斯面前。
“海斯伯伯,”他的聲音沙啞,卻不再顫抖,“我父親說,三百年來,我們家程……法理依據部分,我們應該引用哪一部國際公約?是《聯合國憲章》還是海牙公約?”
她問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問題顯得太過愚蠢。在她看來,創造一部新的法律,其難度不亞于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陸青山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道:“不需要引用。我們自己,就是公約。”
張倩如的呼吸一滯。
陸青山轉過身,看著這個普林斯頓畢業的法律高材生,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怎么,你的教授沒教過你,所有的法律,最初都只是勝利者寫在紙上的一句話嗎?我們贏了,我們的話,就是新的法律。”
他走到書桌后坐下,看著已經緊張到開始冒汗的張倩如,繼續用一種近乎于閑聊的語氣吩咐道:“法庭的官方語,就用中文、英文、法文、俄文和西班牙文。字體用宋體和羅曼英文字體,要顯得莊重。別忘了在章程首頁,加上我們星漢資本的logo,要燙金的,要讓全世界都看清楚,是誰在制定規則。”
張倩如張著嘴,感覺自己的法學世界觀正在被老板用一種極其樸素且粗暴的方式,推倒重建。原來,法律的盡頭,是實力。
李俊杰在一旁聽得眼皮直跳,他覺得老板不是在組建一個法庭,而是在注冊一家跨國公司,連logo的工藝要求都想好了。但他內心深處卻涌起一股狂熱,這才是真正的權柄!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李治安推開。
“老板,”他匯報道,“他們想見您。”
陸青山點了點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走吧,”他對著李俊杰和張倩如說道,“去看看那些舊時代的股東們,準備怎么迎接他們的新老板。”
走廊里,那些掛在墻上的油畫,畫中人倨傲的眼神,似乎在這一刻,都變得黯淡了下去。
當陸青山再次走進那間金碧輝煌的圓形大廳時,所有的歐洲“神明”,都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他們不再爭吵,不再抱怨,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像一群等待審判的囚犯。
陸青山沒有走向主位,而是隨意地在大廳中央站定。他環視了一圈,看著那一張張寫滿了屈辱、恐懼和茫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