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梳著兩條油光水滑的麻花辮,穿著時下最時髦的的確良襯衫,領口還別著一枚亮閃閃的玻璃扣。
她斜睨著下鋪的林建設,嘴角向下撇著,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林建設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拿著水壺的手僵在半空。
他緩緩低下頭,脖頸泛起羞愧的紅色,寬闊的肩膀不自覺地蜷縮起來,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團。
他想起離家前娘的囑咐:“到了外面別給你妹丟人”,心里就像被針扎了一樣。
林知夏心里的火“騰”地就燒起來了。
她慢慢抬起頭,目光如刀鋒般掃向上鋪。末世十年,她最恨的就是這種自命不凡、踐踏他人尊嚴的人。
“這位同志,你剛才說什么?”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車輪的噪音,帶著一種冰冷的質感。
那姑娘被這目光刺得一怔,隨即揚起下巴:“我說什么你沒聽見?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面。”
“世面?”林知夏輕輕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
“我倒想請教,什么樣的‘世面’讓你學會用‘鄉巴佬’這三個字來形容自己的同胞?”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車廂里回蕩:“偉大領袖教導我們,‘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廣大農民群眾面朝黃土背朝天,用辛勤的汗水澆灌出我們碗里的每一粒糧食!你嘴里吃的每一口飯,身上穿的每一寸布,哪一樣離得開你口中的‘鄉巴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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