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里對許大茂的處理決定,如同一聲驚雷,震動了整個軋鋼廠,也迅速傳遍了附近的胡同巷陌。自然,也傳到了紅星小學,傳到了冉秋葉的耳中。
當學校領導特意找她談話,正式告知她廠里的調查結果和處理決定,并代表廠方表達歉意時,冉秋葉一直緊繃著的心弦,終于松弛了下來。委屈、憤怒、后怕……種種情緒交織過后,涌上心頭的,是一種沉冤得雪的釋然,以及一份對陳凡深沉而復雜的感激。
她沒想到陳凡會用如此激烈而直接的方式,在全廠大會上為她正名。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擔當?一想到陳凡獨自站在臺上,面對上千雙眼睛,為她辯白,與許大茂當面對質,她的心就忍不住悸動。他不僅保護了她的名譽,更用一種近乎強硬的方式,捍衛了她的尊嚴。
下班后,冉秋葉沒有立刻回家。她在學校辦公室里坐了一會兒,等到學生們都走光了,校園漸漸安靜下來。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斑駁的書桌上,溫暖而寧靜。她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頭發,向軋鋼廠走去。
她不知道陳凡是否下班了,但她想碰碰運氣,有些話,她必須當面說。
走到軋鋼廠門口時,正好看到工人們陸陸續續下班出來。她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槐樹下,有些忐忑地張望著。很快,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陳凡推著那輛嶄新的永久車,正和旁邊一個老師傅說著什么,臉上帶著溫和而沉穩的笑容。他似乎完全沒有被之前的謠風波影響,依舊是那副冷靜從容的樣子。
冉秋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看到和陳凡說話的老師傅走了,才鼓起勇氣,輕聲喚道:“陳凡同志。”
陳凡聞聲轉頭,看到樹下的冉秋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推車走了過來:“冉老師?您怎么來了?找我有事?”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但細心如冉秋葉,還是能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嗯,”冉秋葉點點頭,臉頰微微發熱,她微微垂下眼簾,聲音輕柔卻清晰,“廠里……學校領導都跟我說了。謝謝你,陳凡同志。真的……非常謝謝你。”
陳凡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指的是謠的事。他笑了笑,語氣輕松了些:“冉老師,您太客氣了。這事本來就是因我而起,是我連累您受了無妄之災。澄清事實,是我應該做的。說起來,該我向您道歉才對。”
“不,不是這樣的。”冉秋葉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向陳凡,那雙溫婉的眼睛里此刻閃爍著真誠和一種內在的韌性,“就算沒有借車的事,像許大茂那樣的人,如果想針對你,也會找到別的借口。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需要道歉。相反,是你保護了我。”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卻更顯真摯:“我知道,在全廠大會上那樣做,需要很大的勇氣,也會承受很大的壓力。謝謝你……為了我,做了這么多。”她的眼中似乎有微微的水光閃動,但很快被她克制住了。
陳凡看著眼前的冉秋葉,她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樣只會哭泣或退縮,而是在表達感激的同時,清晰地表明了她的立場和是非觀,甚至理解他所承擔的壓力。這份通透和堅韌,讓他心頭泛起一陣異樣的漣漪。
“冉老師,您重了。”陳凡的語氣變得更加柔和,“清者自清,但濁者潑來的臟水,不能任由它潑著。我只是做了我認為正確且必須做的事。您的名譽比什么都重要,絕不能任由小人玷污。”
他的話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擔當。冉秋葉聽著,感覺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這些天來的委屈和陰霾仿佛都被這句話驅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