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聯合工作組的辦公室。

安監局的副局長清了清嗓子，照著稿子念。

“我們深刻吸取了事故教訓，舉一反三，已在全市范圍內開展了為期三個月的安全生產大檢查專項行動。”

環保局的代表接上，同樣的腔調。

“針對群眾反映的排污問題，我局已增設多個監測點，確保數據實時上傳，責任到人。”

又是責任到人。

沈學明環視一圈。

在座的人，有的低頭看本子，有的盯著自己的茶杯，就是沒人看他。

“說完了？”

“各位的匯報很全面，也很流于形式。”

“大家似乎都在回避一個核心問題。”

“監管的漏洞，到底是怎么產生的？”

“為什么三令五申，事故還是發生了？”

“這背后有沒有系統性的原因？”

安監局的副局長臉色僵硬，勉強擠出一個笑。

“沈組長，這個原因很復雜，我們正在深入調查。”

“深入調查？”

沈學明打斷他。

“怎么個深入法？再搞一次全員安全培訓嗎？”

“我建議，讓市審計局的同志提前介入。”

“重點審查一下，和爆炸化工廠、南山養老院這類企業，有過異常資金往來的所有關聯公司。”

“查一查賬。”

“看看錢都去哪了。”

“我相信賬本比工作報告，要誠實得多。”

沒有人接話。

主持會議的組長手指捻著眉心，似乎有些頭痛。

過了好半天，他才開口。

“學明同志的建議，很有建設性。”

“不過審計介入，事關重大，程序也比較復雜。”

“這樣吧，會后我們再專題研究一下，好吧？”

沈學明心里冷笑。

他也沒指望一次會議就能撬動什么。

他要的，就是把這顆炸彈，扔到桌面上。

“好，我等林組長的研究結果。”

會議在僵持氣氛中，草草結束。

當天下午，市檔案局。

沈學明面前堆著半人高的卷宗，全是十年前江海市舊城改造項目的審批檔案。

馬國邦就是從那個時期開始真正起勢的。

從一個普通的部門領導，一步步走到市委秘書長的位置。

他的發家史，一定藏在這些故紙堆里。

大部分都是些官樣文章，毫無價值。

沈學明很有耐心。

他相信，狐貍走過，必留騷味。

一下午的時間，他翻了近百份檔案。

就在眼睛發澀的時候，一個不起眼的名字，跳入他的視線。

安順拆遷公司。

這個公司，在三份不同地塊的拆遷項目中，都作為中標單位出現。

可是在工商系統的記錄里，這家公司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注銷了。

一個注銷的公司，為什么會頻繁出現在政府項目里？

沈學明精神一振，繼續往下查。

他在一份關于濱江路地塊改造的會議紀要附件里，找到了關鍵。

那是一份專家評審意見的匯總，字跡已經有些模糊。

在評審意見的末尾，有一行手寫的批示。

“安順公司方案可行，可予支持。馬國邦。”

日期是十年前。

當時的馬國邦，職務是市政府副秘書長。

沈學明找到了馬國邦和這條黑色利益鏈，最早的交集點。

他拿出-->>手機，拍下這份檔案，然后立刻撥通了李成風的電話。

夜色降臨。